大婚之日转眼即到。
这场婚礼轰动京城,观者如潮。人们好奇地张望着,想看看金汐语嫁给宦官会是何等场面。
婚礼按照正规礼仪进行,虞沁词一身大红喜服,竟比寻常新郎还要俊美几分。金汐语凤冠霞帔,遮面的红纱下表情莫测。
拜堂之时,司仪高喊“夫妻对拜”,虞沁词看着面前红纱遮面的女子,微微迟疑了一下,才躬身行礼。
礼成后,新娘子被送入洞房。
新房设在虞沁词的私宅——虞府。这里布置得奢华精致,却透着一股冷清之气,仿佛久无人居。
金汐语独自坐在婚床上,听着前院传来的喧闹声,恍如梦境,她到底成婚了,而且嫁给了一个宦官,她终于摆脱了金父和金母,这是她最雀跃的。
不过,内心还是有点紧张,她不知道今晚将如何度过,与一个宦官结成夫妻,会是怎样的体验?她对未来充满了好奇。
夜深人静,前院的喧闹渐渐散去。房门被推开,虞沁词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
他站在门口,并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金汐语。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你可以取下盖头了。”
金汐语依言取下红纱,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虞沁词今日喝了酒,脸上潮红,更添几分俊美。他看着金汐语,眼中情绪复杂。
金汐语并不像有些新娘子般,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揭开盖头时,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宦官虞沁词。
虞沁词人称活闫王,手段毒辣,杀人不眨眼,金汐语和他接触过几次,并非和传说中的一样。
不过听说他克妻倒是事实,除了她亲眼见证的那位吴小姐,听说,没有过明处时,他暗地里找的五位“对食”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虽然虞沁词是个宦官,并不能娶妻生子。
“你不害怕我?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奇怪,为什么要害怕,大人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虞大人这么帅,嫁给你我又不吃亏,为什么不嫁?”金汐语说完呵呵笑起来。
虞沁词楞了一下,没想到她这样说,本来他是起了杀心的,太后妄想通过联姻安插这样一个奸细,他怎会不知,可无论是谁,真是白日做梦,他不会留下活口。
虽然他被金汐语感动的一塌糊涂,泪流满面,但他麻木的心,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不顾利益的人,从小在阴暗的宫中长大,他怎会有善良的心。
如果有,那也是他偶尔在心底深处残留的一点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冷硬的心。
但是,现在他还不想杀金汐语,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他忽然问道,“本督不信你只是因为同情。”
金汐语坦然回视:“因为我相信虞公公并非世人所说的那种人。”
虞沁词轻笑一声,走近几步:“那你觉得本督是哪种人?”
金汐语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一种淡淡的冷香,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我觉得……虞公公并非全然冷酷无情。”
虞沁词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金女官太过天真了。在这深宫之中,能爬到本督这个位置的,哪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那些死在本督手上的人命,也全然不是冤枉的。”
金汐语看着虞沁词的眼睛,毫不退缩:“但我相信虞提督有不得已的苦衷。”
虞沁词深深看着她一会,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她:“今晚你睡床,本督睡榻上。今后在外人面前,我们是夫妻;私下里,本督不会碰你分毫。”
金汐语愣住:“这……”
虞沁词转身,眼中带着讽刺的笑意:“怎么?失望了?还是庆幸?”
金汐语摇头:“只是不明白,虞提督既然不愿有夫妻之实,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
虞沁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因为太后需要安插一个眼线在咱家身边,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汐语震惊地看着他:“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必装糊涂了。”虞沁词冷笑,“太后不是赐了你那只翡翠镯子吗?那里面是空心的,可以藏匿密信。她定期会召你入宫,询问本督的一举一动,不是吗?”
金汐语面色煞白:“你……你,这个你也知道了?”
虞沁词走近,从她腕上褪下镯子,轻轻一旋,果然露出中空部分:“这宫中的把戏,本提督比谁都清楚。”
金汐语无奈的耸耸肩,无言以对。在和虞沁词成婚前,太后的确找过她,并交代过她,要监视虞沁词的一举一动。
虞沁词将镯子放回她手中,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不必紧张,本督不会怪你。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也都想成为棋手。你只需按照太后的吩咐做便是。”
金汐语困惑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本督也想与你做一笔交易。”虞沁词直视她的眼睛,“表面上,你为太后监视本督;实际上,你为本督传递想让太后知道的消息。如何?”
金汐语心中震动,终于明白这场婚姻背后的政治博弈。她沉思片刻,抬头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虞沁词嘴角微扬:“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场游戏中活下去,甚至……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比如你的大伯父、大伯母。”
金汐语瞳孔收缩:“你威胁我?”
“不,是提醒。”虞沁词转身走向榻边,“夜深了,休息吧。明日还要入宫谢恩。”
他自顾自地和衣躺下,不再理会金汐语。
金汐语坐在婚床上,心乱如麻。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出于善意和正义选择了这段婚姻,却没想到早已卷入了一场深不可测的政治博弈。
“那天,我与金女官说的话还算数,赐婚之事不可违抗,今后如果金女官有了心仪之人,我会成全你。今晚过后,我会安排你住在虞府偏院,我会给她自由。
过段时间,风头过去,时机成熟,我会按照那天所说,或安排假死之局,或送你远离京城...。”
虞沁词背对金汐语,又接着说了上述的话。
金汐语看向躺在榻上的虞沁词,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已经入睡。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确实如此,其实她并不是很了解虞沁词,金汐语苦笑了一下。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虞沁词的侧脸上。金汐语忽然注意到,他耳朵角后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一直延伸至下巴下,平日里被精心遮掩,此刻在月光下却依稀可见。
这道疤痕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金汐语轻轻躺下,望着帐顶出神。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将与这个谜一样的宦官紧密相连,踏入一个充满危险与秘密的世界。
夜深人静,虞沁词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
金汐语一愣,转头看他:“什么?”
“谢谢你那日在御花园,为本督说话。”他依然闭着眼,声音平静,“很久没有人……那样维护过本督了。”
金汐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沉默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
“也谢谢你,那天你说的话”,虞沁词再次轻声道,“那天你说,这世上多的是完整的男人,却未必有完整的心。虞沁词或许身体残缺,但我感觉他的灵魂,比许多完整的人都要高贵。”
金汐语听了一愣:“那天,我与丫环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嗯,”虞沁词轻声答道。
金汐语心中蓦地一软,轻声道:“那是我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