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停稳，夏念安推开车门就看见穿深灰西装的王律师站在警局门口。
她快步跑过去，对方却先开口，“大小姐，你先在里面坐会，我得先进去和他们沟通一下。”
夏念安脚步一顿，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又紧了紧，眼底的急切压不住，“王律师，能先告诉我，沈青泽他现在怎么样了？笔录做完了吗？”
王律师抬眼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声音放软了些，“具体情况我得先和办案民警对接才清楚，您先去接待区等，我沟通完第一时间来找您。”
他侧身让开道，指了指警局大厅里亮着灯的休息区，“那边有热水，您先歇会儿。”
夏念安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点了头。
看着王律师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才慢吞吞走进大厅，目光却始终黏在走廊入口，连指尖都在悄悄等着消息的震动。
审讯室的白炽灯把墙面照得泛白，空气里的冷意裹着纸张的油墨味，压得人呼吸都沉了些。
沈青泽靠在铁桌旁，一只手虚护在男生身后，另一只手还捏着刚签完字的赔偿协议，指腹蹭过纸面的字迹，目光却牢牢盯着对面的男生妈妈。
男生缩在他身侧，半张脸埋在衣角，细瘦的手指攥着他的袖口，指节泛白。
方才男生妈妈签赔偿协议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让他忍不住发抖。
“钱也赔了，字也签了，你还拦着干什么？”
男生妈妈把笔往桌上一摔，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起身就想去拽男生的胳膊，“我儿子我带走天经地义，你个外人少在这多管闲事！”
沈青泽立刻侧身挡住，将男生往身后又带了带，语气冷得像审讯室的铁椅，“钱和协议是解决你丈夫打人的事，现在带孩子走，你得保证以后不饿他、不拿他撒气。”
他的目光猛地一沉，声音淬着冷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以为打骂孩子是家务事？虐待未成年本身就是犯法的。”
说着低头扫过男孩胳膊上的旧疤，抬眼时眼底满是锋芒，“《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监护人不能虐待未成年人，更不能实施家庭暴力，你让他吃不饱、动辄打骂，已经侵犯了他的合法权益。”
“我教训自己儿子，轮得到你拿法律压我？还敢说我虐待？你当初留着他就是想拐人，让他干活就是雇佣童工！”
男生妈妈被怼得脸色涨红，嘴里的咒骂混着辩解，伸手就要去扯男孩的胳膊。
“不是的！”
男生突然抬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却还是攥紧沈青泽的衣角，声音哽咽却坚定，“是我自己离家出走的！在家里天天吃不饱，还会被你们打骂……沈哥看到我饿肚子，才让我住下来，我是自愿帮他收摊子、擦杯子，他从来没给过我钱，也没逼我做过事！”
他掀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几道浅褐色的旧疤，“这些都是在家里弄的，沈哥从来没打过我……你别冤枉他！”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王律师提着黑色公文包快步走进来，目光先扫过桌后的警察，再落到沈青泽和男生妈妈身上，随即抬手递出两张名片，声音平稳且专业。
“您好，我是沈青泽先生委托的律师王砚，之前已就相关纠纷与警方沟通过，今天是来协助处理后续事宜的。”
沈青泽的脸色一僵。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是对面请过来的。
他可没有请过律师，那……
王砚将名片分别递到警察和男生妈妈手中，待两人接过，才直起身，视线落在男孩妈妈紧绷的脸上，“这位女士，赔偿协议解决的是人身侵权纠纷，与监护权无关，但监护权的核心是保障孩子权益，而非单纯的‘带走’。”
他将一份打印好的法律条文和《监护责任告知书》放在桌上，指尖点在条款上，“你说沈先生拐骗、雇佣童工，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孩子是自愿收留，无报酬帮忙，不构成雇佣；未限制自由、无出卖目的，也不构成拐骗。反倒是你，若长期打骂、不给孩子吃饭，情节恶劣可能构成《刑法》里的虐待罪，最高能判七年有期徒刑，就算没到刑事程度，也会被训诫、要求接受家庭教育指导。”
桌后的警察放下笔，指节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我们做笔录时，孩子已经说了在家经常挨饿、被打骂，这些都有记录。真要追究起来，对你没任何好处。”
男孩妈妈捏着名片的手指微微发颤，脸色从涨红慢慢褪成苍白，咒骂声卡在喉咙里，伸出去拽孩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王律师趁机将《监护责任告知书》往她面前推了推，“现在你要带孩子走，要么签这份保证，承诺以后好好待他；要么我们联系妇联和居委会介入，评估你的监护资格，到时候你不仅带不走孩子，还可能留下违法记录。”
沈青泽将男孩往身后又护了护，语气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你选一个。”
男孩妈妈盯着桌上的《监护责任告知书》，指尖在纸面边缘反复摩挲，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方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下去。
她瞥了眼缩在沈青泽身后、依旧攥着对方衣角的儿子，又看了看王律师和警察严肃的神情，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反驳的话。
沈青泽也没有再僵持，向王律师投去目光，“王律师，麻烦你处理一下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每走一步，男生妈妈的肩膀就垮一分。
男生妈妈盯着桌上的《监护责任告知书》，指尖在纸面边缘反复摩挲，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方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