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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一号那次令人沮丧的趴窝,非但没有击垮昭铁厂的士气,反而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更大的技术革新浪潮。整个厂区仿佛一部精密仪器,围绕着驯服这个核心目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林昭将参与机车改进的工匠分为三组,日夜轮班,针对暴露出的问题发起全面攻坚。

第一组由李老蔫带领,专攻锅炉效率低下和燃烧不均的难题。这个向来沉默寡言、习惯用行动代替言语的老匠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话语明显多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他带着几个得力的徒弟,拆开尚有余温的炉膛,不顾灼热,徒手伸入其中,细细感受着不同区域的温度差异。那布满老茧和烫疤的手指,此刻成了最灵敏的探针。同时,他们还用上了林昭特制的验温陶丸——这是用不同配比的陶土烧制而成的小球,林昭事先标定了它们在特定温度下会呈现的颜色变化。他们将陶丸放置在炉膛各处,仔细观察其变色情况,以此来量化各点的实际温度。

少掌柜说得在理,这火烧得不匀,不旺!李老蔫指着一处陶丸颜色明显偏浅的区域,语气肯定,你们看这里,风力不足,煤堆积在此,烧不透,黑心居多,白费了上好的燃料,热力自然也跟不上。

他参照自己年轻时修筑瓷窑控温的经验,提出了详尽的改进方案:首先是增加炉栅的通风孔隙,让空气更顺畅、均匀地进入炉膛;其次,像精心调整瓷窑烟囱那样,反复测算并修改烟道的走向和内部坡度,力求形成更强、更稳定的抽力,引导火焰充分燃烧。他还建议,在炉膛内壁受热冲击最强烈的关键部位,加砌一层他亲自调配的特制耐火土,以更好地保持温度,减少热散失。

老蔫叔,这耐火土的配方,可有什么讲究?一个年轻徒弟虚心求教。

李老蔫捻着胡须,笃定地说:俺反复试过,用七分本地带着黏性的瓷土,掺三分磨细的石英砂,再加少许铁匠铺扫来的铁屑粉,和匀了烧制,最是耐烧,导热也比寻常土坯好上不少。这配方,正是他将几十年积累的传统经验,与林昭带来的材料学知识巧妙融合后的智慧结晶。在他的指挥下,炉膛内部结构被精心重塑,仿佛一位老医师在为病患调理内息。

第二组由王铁臂挂帅,主攻那脆弱不堪的连杆轴彀。这个平日里性子火爆、声若洪钟的汉子,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耐心和细致。他选用了目前炒钢法所能得到的最为坚韧的钢材坯料,组织精干人手,守在新建成、温度控制更为精确的退火炉前,如同炼丹般,反复试验着淬火与回火的温度高低与时间长短。

高了!脆了!纹路都出来了!重来!

低了!软了!一锤就塌!再升温!盯紧火色!

王铁臂那带着焦灼的吼声在闷热的工坊里回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烧得通红的钢件在水中淬火时发出的剧烈声响,蒸腾起大团白雾,也灼烧着每个人的信心与耐心。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脊背流淌,在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直到第五天傍晚,一块经过特定温度循环处理后的试件,在王铁臂倾尽全力的一记重锤下,只是发出沉闷的一声,微微变形,却并未断裂或出现裂纹。

成了!就是这个火候!记住这个火色!王铁臂兴奋得满脸通红,如同在沙海中发现了宝藏的旅人,立刻让徒弟详细记录下此刻炉火的颜色、风箱的节奏以及所有的操作细节。紧接着,他又借鉴大型水车轴彀的润滑方式,设计了一个结构巧妙的、可以定期掀开加注牛油或熟猪油的密闭黄铜润滑盒,内里用浸油的柔软皮革做密封,尽可能减少轴彀在高速重载下的磨损与过热。

第三组则由林昭亲自带领,负责整体优化、系统测试和数据记录。他如同不知疲倦的织工,穿梭于锅炉坊、铁匠工棚和停放着巨龙一号的露天场地之间。时而蹲在灼热的炉前,与李老蔫低声讨论着火焰颜色深浅与燃烧效率的微妙关系;时而全然不顾形象地趴俯在车底,用手触摸、用耳朵贴近,凝神倾听每一个齿轮啮合、每一处连杆传动的细微声响,捕捉任何可能预示故障的杂音。汗水与油污混合,在他年轻却已刻上风霜印记的脸庞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他手中那支炭笔在自制的厚纸簿上飞快游走,记录下一组组温度、压力、时间的数值,勾勒出一张张局部改进的草图,努力将老师傅们那些感性的、口耳相传的宝贵经验,转化为可量化、可复现、可传承的技术参数与规范。

整个昭铁厂,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不仅冶炼着坚硬的钢铁,更在烈火的考验中,锤炼着人的意志、智慧与协作精神。失败不再令人恐惧,它成了通往成功之巅必不可少的阶梯。每一次微小的改进被验证有效,都会引来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呼;每一个看似顽固的难题被合力攻克,都让这个新兴技术团队的凝聚力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就在厂区内部技术攻坚如火如荼之际,另一项更为浩大、牵涉更广、真正意义上将改变大地面貌的工程,已在徐州城西郊外正式拉开了序幕。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将那些绘制在纸张上的纤细线条,变为横亘于大地上、坚实无比的钢铁脉络。

清晨,薄雾如同河神轻吐的纱幔,尚未从奎河蜿蜒的河面完全散尽。在知府陈文烛派出的三班衙役持械维持秩序下,于徐州西门之外约三里处,举行了一场看似简朴却意义非凡的徐邳铁路奠基仪典。

没有搭建华丽的祭天高台,没有准备三牲九礼等繁琐祭品,甚至连象征性的祈福舞蹈都省去了。到场的人员,除了林昭、汪承业等铁路核心倡建者,便是即将投入这场浩大筑路工程的各位工头、匠首和各组负责人。陈文烛本人出于政治权衡,并未亲临现场,以免过度刺激反对势力,但其派来的心腹师爷代表了官方的明确支持态度。

场地中央,唯有一根碗口粗、一人高的硬木木桩,深深插入土地,顶端系着一段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的鲜艳红绸,在一片灰黄的土地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昭越众而出,沉稳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即将肩负开山辟路重任的汉子。他们大多肤色黝黑如铁,手掌粗糙似锉,眼神里混杂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对一份稳定工食钱的期待,也有对这前所未见之宏大工程的些许茫然与不安。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晨露气息的空气,没有过多的言语煽动,径直从身旁一名赤着上身的壮硕力士手中,接过一柄缠绕着红布、沉重无比的硬木夯锤。

咚!咚!咚!

三声沉闷而极富力量感的夯击,如同擂响的战鼓,一声声传开,打破了清晨原野的宁静,也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心里。林昭亲自将这支象征着工程起点的、系着红绸的木桩,更深、更稳固地夯入脚下这片坚实而充满希望的土地。那红绸在旷野的微风中猎猎飘扬,远远望去,像一团跳动的火焰,誓要引燃一个全新的时代。

开工!林昭放下夯锤,声音并不算高昂,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现场。

开工喽——!

随着各位工头、匠首们一声声拖长了调子的洪亮吆喝,早已等候多时、摩拳擦掌的筑路队伍,立刻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扛着各式工具,涌向了前方已经用洁白石灰初步标画出的蜿蜒路线。

霎时间,一幅充满了原始人力与初生工业智慧交织的浩瀚画卷,在徐州城西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磅礴展开:

勘测组的匠人走在最前头。他们手持林昭指导制作的简易水坪仪(利用连通器原理保持两端水面等高)和长长的标尺、绳缆,如同为大地的脉络问诊的医师,一丝不苟地反复校验着路线的纵向坡度与横向平整度。他们需要在高低起伏、沟壑纵横的自然地形上,为这条钢铁巨龙找出一条尽可能平直、缓坡的完美路径,这是铁路赖以平稳运行的,容不得半点偏差。不时有激烈的争论声传来,往往是为了某个坡度的细微调整是否值得投入巨大土方,或者某个弯道能否采用更小的半径以节省里程。

土方组是这支筑路大军绝对的主力,人数也最为庞大。成千上万的精壮劳力,主要来自徐州本地及周边遭了灾、亟待活路的流民,他们被有效地组织起来,划分区段,挥舞着沉重的铁锹、尖锐的镐头、硕大的土筐和夯土的石硪,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号子声震天动地,与工具撞击泥土岩石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奏响了建设的主旋律。严格按照林昭分层夯筑的严苛要求,他们需要先将松软的表层土壤挖开,遇到洼地则需填土,将路基用筛选过的黏土一层层填铺,每铺一层,便有数十人合力抬起巨大的石夯,喊着号子,将其反复夯实,务求筑成一条高于周围地面、内部致密如石、坚固无比的土龙之基。这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的艰苦工作,汗水如同溪流般浸透了他们简陋的衣衫,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石方组的工匠则专门与坚硬的岩石和砾石打交道。他们在线路附近寻找到合适的石料场,负责用锤、凿、钎开采山石,并将其敲碎、筛选成大小均匀的碎石。这些碎石将被用作,铺设在夯实的路基之上,起到至关重要的排水、缓冲车轮冲击和分散巨大压力的作用。叮叮当当、富有韵律的凿石声,连绵不绝,为这首雄浑的筑路交响乐增添了无比铿锵而坚实的节奏。

枕木组的工匠紧随其后。他们将已经用桐油反复浸泡、做好防腐处理的本地槐木枕木,按照林昭图纸上规定的严格间距,用墨线精准标位,然后铺设平整好的道砟层上。每一根枕木的水平与位置,都直接影响着未来钢轨的平顺与稳固,关乎行车安全。

然而,工程的推进,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当线路向前延伸,需穿过一片当地人称烂泥洼的广阔低洼沼泽地时,意想不到的麻烦来了。施工队伍按照常规方法,将一车车土石倾倒入沼泽,企图填平它,然而那些材料就像被无形的大嘴吞噬了一样,迅速沉陷下去,反复填埋数次,皆是如此,留下一个个不断扩大的泥潭。面对这片仿佛深不见底的泥泞困境,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老河工、老匠人也感到束手无策,筑路队伍的士气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和沮丧。

林昭闻讯,立刻带着李老蔫、王铁臂等几位核心工匠亲临现场。他仔细观察了泥沼的地质情况,甚至让人用长长的竹竿试探不同区域的深度,沉吟思索片刻后,提出了一个让在场众人眼前一亮的创造性方案——夯桩固基,席垫承托之法。

他当即命人就近砍伐大量碗口粗细的硬质木材,将一端削尖,制成一片密集的木桩林地。随后,由数百名精选的壮汉分成数组,喊着低沉而整齐的号子,轮流挥动沉重的铁锤、石夯,将这些木桩一根接一根、密集地打入看似无底的沼泽深处,直到触及下方坚硬的原始土层。然后,再在这些纵横交错、露出泥面的木桩顶端,铺设上厚厚数层用坚韧竹篾编织成的宽大席垫,形成一张巨大的。最后,才在这张人工造就的坚固上方填充大量的碎石和黏土,分层夯实。此法虽然耗费了惊人的工时和木料、竹材,却有效地住了流动的软泥,构筑起了足以承载钢铁轨道与奔驰列车的坚实地基。望着终于不再下陷、逐渐成型的路基,所有参与其中的工匠和力夫,无不对林昭的奇思妙想和果断决策叹服不已,信心大增。

铁路,就这样一寸寸、一里里地顽强向西延伸,它也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沿线无数百姓好奇、复杂、乃至疑虑的目光。附近的乡民们,从最初的远远观望,指指点点,到后来逐渐靠近,站在田埂上、高坡处,甚至有些胆大的孩童会跑到工地边缘,瞪大眼睛看着这前所未有的宏大场面。各种声音,开始在村头巷尾、田间地头发酵、流传。

乖乖,这得耗费多少人工?多少银子?就为了在地上铺这两条铁杠子?有这些钱粮,修修咱们年久失修的河堤,加固一下奎水堰闸,岂不是更实在?一个满脸皱纹、手拄锄头的老农,望着那不见首尾、忙碌不休的筑路队伍,浑浊的眼里满是困惑与不解。

听那些从城里回来的人说,那叫的铁家伙,自己能跑,不用牛马骡子拉拽,屁股后面还呼呼冒着黑烟,你说这事,能是真的吗?一个年轻的后生,既感兴奋又满心怀疑地询问身旁的同伴。

我看,悬乎得很!陈知府和林少掌柜固然是能人,炼出的铁器是好用,那水力锤也端的是厉害,可这事……终究是太玄了,无畜自动,闻所未闻,怕是有些违背祖宗传下来的常理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像是读过几天私塾的老学究,背着手,忧心忡忡地摇着头。

怀疑与期待,朴素的好奇与莫名的恐惧,在这片承载了数千年农耕文明的土地上激烈地交织、碰撞着。

而真正的挑战,很快便超越了纯粹的技术与工程层面,以更尖锐的形式显现出来。

这一日,筑路队伍前方出现了一片荒草丛生、坟冢累累的乱葬岗。按照勘测组反复核定的最佳路线,铁路需从此处经过,不可避免地需要迁移一部分年代久远、无人祭扫的无主荒坟。此事本就极为敏感,触及了民间最根本的宗族观念与祖先崇拜,立刻便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捕捉并利用了起来。

几个穿着体面绸衫、看似乡绅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中透着狡黠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锄头、铁锹等农具,情绪明显被煽动起来的村民,黑压压地堵住了筑路队伍的去路。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不能挖!绝不能让他们动土!为首那位山羊胡乡绅,挥舞着手臂,义正词严地高声喊道,声音带着刻意渲染的悲愤,此乃我先人安息之吉壤,魂魄所依!尔等在此大兴土木,铺设铁轨,金铁之物煞气冲天,这是惊扰祖宗安宁,更是破坏我胡氏一族风水龙脉,断了我们的运势根基!这铁轨,坏了地气,是要让我们全村倒大霉,断子绝孙的啊!

对!不能挖!惊扰了祖宗先灵,谁担待得起这个罪过!

滚回去!你们这些坏风水的灾星!被他煽动起来的村民们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的农具,大声地鼓噪、谩骂着,一步步向前逼近。

负责此段工程的工头试图上前解释,说明官府和昭铁厂会按照既定章程,给予合理的迁坟补偿,并负责妥善安置,然而在喧嚣与愤怒的声浪中,他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无人肯静心聆听。激动的村民甚至开始推搡前排的筑路工人,抢夺他们手中的工具。冲突一触即发,眼看就要从口角争执演变成大规模的流血殴斗事件。

消息被快马加鞭报至正在总厂处理事务的林昭处。彼时,他正在与汪承业商议后续枕木桐油的大宗采购与运输事宜。闻听此讯,林昭并未立刻勃然大怒或亲自率领厂卫前去弹压。他冷静地思忖片刻,对身旁精明的徽商领袖说道:汪东家,恐怕要劳烦你手下那些消息灵通、善于交际的伙计,立刻去仔细查探一番,那位带头闹事的胡乡绅,其家族底细、姻亲关系,尤其是他与漕运上的人,或者与城中那些依赖运河营生的骡马帮、车马行、脚行,有无隐秘的经济往来或利益勾连。

汪承业是见多识广的商人,立刻心领神会。他深知,这等大规模的基础建设,触及的绝不仅仅是几座荒坟的归属,其背后必然牵动着旧有运输体系和地方势力的利益格局。他当即派出多名得力且机警的手下,利用徽商团体遍布南北、渗透各行的庞大人脉和消息网络,分头暗中查探。

果然,次日晌午刚过,确切的消息便陆续传了回来。那带头闹事的山羊胡乡绅,确实姓胡,其家族在本地算是小有田产。最关键的是,他一个嫡亲的侄儿,正是在漕运体系内某个重要码头,管着十几条漕船调度的小管事,职位虽不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漕上人。而且,据可靠线报,就在铁路开工后不久,确有身份不明的、疑似与漕运相关的人士,与这胡乡绅私下接触过,并许下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此事背后,显然有一股势力在暗中煽风点火,企图借这面最容易煽动民情的大旗,行阻挠铁路建设之实。

林昭心中有了底,再次亲临冲突现场。这一次,他没有携带大批手持棍棒的厂卫,只带了王铁臂等几名贴身护卫以防不测,以及一名负责记录现场情形的文书先生。

现场依旧处于紧张的对峙状态,胡乡绅看到林昭到来,以为主事者亲至服软,气焰反而更盛,继续唾沫横飞地鼓吹着他那套风水龙脉、惊扰祖先的大道理,试图在道义上占据高地。

林昭没有与他进行虚无缥缈的风水辩论,而是直接面向那些被煽动起来的、脸上交织着愤懑、不安与一丝茫然的普通村民,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诸位乡亲父老!铁路兴建,乃是利国利民、经官府核准的大事,绝非恶意破坏乡梓!我昭铁厂与官府亦深知,需顾及乡亲情谊,敬重先人。在此,我林昭可向诸位保证,凡铁路所经之地,若确需迁移坟冢,无论有主无主,我昭铁厂一律按照市价双倍补偿银钱,并负责为其择选风水上佳之吉地、延请宝刹高僧或丛林道长,设坛诵经,妥为超度、安葬,绝无丝毫轻慢亵渎先人之意!所有费用,皆由我厂一力承担!

双倍补偿!还能请和尚道士做法事?这话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村民中顿时起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对于许多家境贫寒、生计艰难的普通人家而言,迁坟虽是情感上的不舍,但这实实在在的、超出预期的银钱补偿和身后安排,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眼前利益,足以动摇不少人的决心。

紧接着,林昭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冷冷扫过那脸色微变的胡乡绅,声音也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冷峻:然,观今日之事,恐非单纯风水之忧,实乃人心之祸,利益之争!若有宵小之辈,假托敬奉祖宗之名,实则行阻挠利国利民大计之实,借此机会讹诈牟利,或是受人暗中指使,企图扼杀这条能为万千百姓带来便利与活路的希望之途,那么,我昭铁厂,乃至徐州府衙,也绝不会坐视姑息!

他刻意顿了顿,让冰冷的语气渗透进每个人的耳中,才清晰地说道:经查,已有人与漕运之上……

那胡乡绅听到二字,脸色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不待林昭点出其侄子的具体姓名职务,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惊慌失措地尖声打断: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污人清白!他那色厉内荏、底气不足的模样,与之前的慷慨激昂判若两人,立刻被周围不少村民看在了眼里,心中疑窦顿生。

林昭不再理会他的失态叫嚣,转而继续面向大多神情已经松动、开始认真思考的村民,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恳切与描绘未来的热忱:诸位乡亲不妨细想,铁路若成,自徐州至邳州,百余里路程,朝发夕至,迅捷无比。届时,尔等家中辛勤所产的瓜果菜蔬、粮食棉花、各类手工制品,皆可借此迅捷运出,销往更远之地,售价必然倍增;而尔等日常所需之南货北盐、布匹铁器、日用杂货,亦可因此廉价、快速地购入,生活岂非大为便利?此乃活民之路,致富之途,绝非某些人口中之害民之途也!诸位是愿轻信那别有用心者捕风捉影之风言风语,放弃眼前应得的补偿与长远可见的便利,还是愿与我等一同,勠力同心,开创此实实在在、惠及子孙之大利?何去何从,还望诸位父老乡亲明鉴,自决!

这一番话,既有触手可及的实在利益许诺,又巧妙揭穿了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与利益驱动,更描绘了一幅未来交通便利、商贸繁荣、生活改善的美好图景。村民们彻底沉默了,相互交换着犹疑、权衡的眼色,低声交头接耳地商议起来。那胡乡绅的惊慌失措与语无伦次,更是让他的信誉大打折扣。很快,村中几位素来德高望重、处事公道的族老出面,表示愿意与昭铁厂派出的管事,具体商谈迁坟的补偿标准、吉地选址及法事安排等详细事宜。

一场看似因和而起的激烈风波,蕴含着复杂的地方势力博弈,被林昭一番精准的连消带打,晓之以实实在在的利益,动之以未来的便利前景,揭之以潜在的幕后黑手,最终化解于无形。这也让林昭更深切地认识到,建设铁路,绝不仅仅是攻克技术难题、调度物料人工那么简单,它更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社会工程,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根深蒂固的观念、以及对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惧,进行耐心、智慧乃至魄力的周旋与较量。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汁,慷慨地泼洒在已经初具雏形、顽强蜿蜒向西的路基之上。那新近夯实的黄土路基,在夕阳的浸染下泛着温暖而厚重的光泽,远远望去,如同一条刚刚苏醒、开始舒展筋骨的巨蟒的强壮脊背,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坚定地向着远方邳州的方向延伸,直至没入逐渐暗淡朦胧的地平线尽头。

林昭独自屹立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任凭晚风吹动他的衣袂。他凝望着脚下这条凝聚了无数人力、汗水、智慧,也经历了明枪暗箭、艰难博弈才得以一寸寸开拓出的道路,心中涌动着开创历史的豪情,同时也感受着千钧重担压在肩头的沉重压力。技术难关尚待彻底攻克,朝堂风向变幻莫测,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未来的征途,注定不会是一片坦途。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目光越过暮色,坚定地投向西方。铁轨,必须也必将以这股不可阻挡之势,持续向西延伸。

而那条暂时蛰伏、亟待完善的,也必须在它为它铺就的钢铁脊背上,尽快养好筋骨,发出那足以震撼时代、宣告新纪元到来的雄浑咆哮。否则,所有前期付出的巨大努力、投入的海量资源,都可能因缺乏这最关键的临门一脚而功亏一篑。朝堂上首辅申时行那审慎而务实目光,能在这新生事物上停留多久?留给他的时间,似乎真的不多了。

夜色渐浓,天际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墨蓝吞噬。然而,远方那仍在挑灯夜战的工地上,星星点点、连绵闪烁的火把与风灯,却如同黑暗中执着跃动的希望萤火,顽强地照亮着前行的道路,也映照着这个古老帝国正在悄然发生的、前所未有的深刻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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