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野几乎是撞开病房门的。
门内，一切看起来似乎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仪器平稳运行，灯光柔和，黎烬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两名“暗影”队员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口内侧，警惕地看向冲进来的他。
“厉总？”其中一名队员略显诧异。
厉战野没有理会，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飞速扫过整个病房——天花板、角落、通风口、医疗设备、甚至点滴瓶里液面的高度……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
但他的心脏却越跳越快，那股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烈。
太安静了。太正常了。
这种完美无缺的正常，在经历了之前的投毒事件后，本身就意味着最大的不正常！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黎烬脸上。她依旧闭着眼，脸色似乎比刚才红润了一些，但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陷入了某种并不安稳的梦境，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术后正常的疼痛反应？还是……
他几步跨到床边，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黎烬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兽性的警惕和……极力压抑的痛苦！她的瞳孔甚至有一瞬间的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惶，猛地挥开了他的手！动作幅度之大，直接扯动了输液管和身上的传感器，仪器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两名队员瞬间拔枪上前，如临大敌！
厉战野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骤变：“你怎么了？！”
黎烬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神涣散了一瞬，又猛地聚焦，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某个虚无的点，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她的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幻觉……是致幻剂……”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然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对抗着什么，“空气……空调系统……”
厉战野的脑子嗡的一声！致幻剂！通过中央空调系统扩散！难怪如此隐蔽！对方根本不需要接触任何物品，只需要控制医院的通风系统！
“关闭空调！打开所有窗户！立刻检测空气成分！”厉战野对着队员嘶吼，同时一把扯过床头柜上的蒸馏水，浸湿毛巾，捂住黎烬的口鼻，“深呼吸！尽量少吸入！”
队员立刻执行命令，强行切断空调电源，砸开病房的强化玻璃窗！夜风猛地灌入，吹散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但显然已经晚了。
黎烬的症状正在急速加剧！她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时而涣散时而锐利，仿佛在现实与恐怖的幻境中剧烈挣扎。她猛地抓住厉战野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力量大得惊人。
“好多……好多血……爸爸……”她语无伦次地嘶语，眼神充满恐惧，“……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厉战野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试图用疼痛让她保持清醒：“黎烬！看着我！那是幻觉！不是真的！”
“……顾云琛……疯子……Λ序列……”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憎恨，“……国王……他要来了……”
她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极致的恐怖，猛地向后缩去，撞在床头，发出沉闷的响声：“不……不要过来！”
“黎烬！”厉战野低吼着她的名字，用力固定住她挣扎的身体，防止她伤害到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里那股不受控制的、狂暴的力量正在苏醒，与致幻剂的效果疯狂对抗，让她如同在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医疗团队被紧急召唤进来，看到黎烬的状况都大吃一惊。
“是强效合成致幻剂！作用於中枢神经！”威尔逊教授检查后脸色凝重，“必须立刻注射特效拮抗剂！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体内的生物制剂可能会产生严重冲突！”
“冲突的风险有多大？”厉战野的声音冷得吓人，眼神却死死盯着痛苦挣扎的黎烬。
“可能会引发二次排异反应，甚至……神经永久性损伤。”威尔逊教授艰难地说。
“不注射呢？”
“她可能会在极致的痛苦中精神崩溃，或者……力竭而亡。”
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注射，可能废了她；不注射，可能失去她！
“啊——！”黎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挣脱了厉战野的束缚，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医疗仪器上！坚固的金属外壳竟然被她砸得凹陷下去！屏幕瞬间碎裂！
她的力量在失控！
“按住她！快！”威尔逊教授急喊。
几名强壮的男护士上前，试图控制住她，却被她轻易甩开！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和痛苦！
厉战野眼中闪过决绝！不能再犹豫了！
“注射！”他厉声下令，“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威尔逊教授不再迟疑，迅速准备好特效拮抗剂，找准时机，猛地注射进黎烬的静脉！
药剂注入的瞬间，黎烬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弹起，然后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哀嚎！监控仪器上的数据瞬间乱成一团！
厉战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他死死盯着她，看着她在那极致的痛苦中剧烈抽搐，看着她嘴角溢出白沫，看着她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死寂的空洞取代……
几分钟后，她的挣扎慢慢停止，身体软了下来，再次陷入昏迷。但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仿佛生命力都被抽走了大半。
仪器上的数据依旧危险，但至少不再疯狂跳动。
“暂时……稳定住了。”威尔逊教授抹了把汗，声音带着后怕，“但必须密切监控接下来24小时的情况。这简直是……又一次鬼门关。”
厉战野缓缓松开了攥得发白的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和被她指甲掐出的血痕。他看着她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病床上的样子，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和一种尖锐的、陌生的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置于死地！
这已经不是在挑衅，这是在宣战！
他轻轻将她被汗湿的额发拨开，动作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然后猛地转身，眼神已然变成了一片冰封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战场。
“秦浩！”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在！”
“查！医院所有的通风管道、空调控制系统、监控盲区！所有今天接触过相关系统的人员，一个不漏！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只老鼠揪出来！”
“是！”
“通知技术部，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反向追踪致幻剂的来源！我要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生产，通过什么渠道运进来的！”
“是！”
“加派三倍人手看守顾云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医生！给他用上最好的营养液吊着命，我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他算总账！”
一连串冰冷彻骨的命令下达下去，整个医院仿佛变成了一座冰冷的战争堡垒。
厉战野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黎烬，对威尔逊教授道：“不惜一切代价，救她。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说完，他大步离开病房，走向临时指挥中心。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血腥杀气。
回到指挥中心，大屏幕上正显示着医院复杂的通风管道三维图和人员排查进度。
“空调系统的后台日志被高手篡改过，抹去了所有异常操作记录。”
“通风管道内发现极其微量的致幻剂残留，但无法追踪投放点。”
“值班工程师声称一切正常，测谎仪显示他没有说谎，很可能被催眠或利用了。”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
对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高明，一次比一次隐蔽。
厉战野坐在控制台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无形的幽灵对战，每一次出拳都打在空处。
突然，他的私人手机响起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几乎从未响起过的铃声。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猛地一缩——是他父亲厉渊的加密号码！
父亲失联多日，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来电！
他立刻按下接听，并开启了录音和追踪。
“喂？父亲？”他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指尖却微微绷紧。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厉渊沉稳的声音，而是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诡异的电子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厉总，第二次礼物，还喜欢吗？”
正是之前发送死亡预告的那个声音！
厉战野的周身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戾气：“你是谁？！我父亲在哪里？！”
“呵呵……”电子音轻笑着，仿佛在欣赏他的愤怒，“令尊很好，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做客。至于我？你可以叫我……‘国王’的信使。”
国王！
对方终于直接提到了这个代号！
“你们想怎么样？”厉战野的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
“不想怎么样。”电子音慢条斯理地说，“只是提醒一下厉总，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你抓了我们的人（指顾云琛），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指Λ序列），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代价就是对一个女人下手？你们也就这点能耐！”厉战野讥讽道，试图激怒对方，获取更多信息。
“女人？”电子音的笑声变得更加诡异，“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钥匙’，是‘作品’，更是……‘国王’最感兴趣的猎物之一。动她，比动你更能让你痛苦，不是吗，厉总？”
对方的话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咬在厉战野最敏感神经上。
“至于能耐……”电子音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阴冷，“你可以看看窗外。现在。”
厉战野猛地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只见远处城市夜空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盏无人机的指示灯，它们在空中迅速汇聚，排列成一行巨大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英文字母，如同恶魔的箴言，高悬于海城之上——
NExt IS YoU.
（下一个是你。）
巨大的红色字母，映在厉战野冰冷的瞳孔里，也映在整个城市无数震惊仰望的市民眼中。
嚣张！极致嚣张的挑衅！
电话那头，电子音发出愉悦的低笑：“礼物送达，期待您的反馈。再见，厉总。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通话戛然而止。
厉战野死死握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盯着窗外那如同耻辱柱般的红色字母，胸腔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积蓄、沸腾，最终化为一种极致冰冷的、毁灭性的杀意。
他缓缓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听到的每一个人都毛骨悚然：
“启动‘清除’计划最高等级。”
“目标：所有与斯莱德、‘国王’相关的可疑目标及关联组织。”
“授权：无需活口。”
“我要让海城……彻底干净。”
电话挂断。
无声的战争，在这一刻，彻底打响。
窗外，无人机组成的红色标语依旧高悬，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而致命。
窗内，男人的侧脸在屏幕冷光下，如同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