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暗色晶体平台的边缘,直面那团代表着终极静滞与扭曲创世本源的“现象”,菲尼克斯和阿拉米尔感到自身的渺小如同尘埃。不仅仅是力量层面的差距,更是存在层级上的鸿沟。那团“现象”散发出的规则威压,让空气(如果这里还有空气的话)都凝固了,连思维似乎都要被冻结。
潮汐信标在菲尼克斯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光芒稳定却不再扩张,仿佛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进入了某种对峙状态。阿拉米尔挣扎着站起,指环的星辉微弱,但他依旧坚定地站在菲尼克斯身侧,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团不断生灭的“卵”。
没有预想中的狂暴攻击,也没有蛊惑人心的低语。那庞大的意志只是“注视”着他们,冰冷、空洞,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审视感。
然后,一个声音,或者说,一段直接植入他们意识层面的信息流,响起了。这声音非男非女,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恒定、漠然:
“识别:外来变量。高活性规则载体(指潮汐信标),古精灵谱系生命体,未知性质调和者(指菲尼克斯)。”
“目标冲突检测:汝等存在,与‘永恒静滞蓝图’兼容性为零。判定:需被同化或清除。”
“逻辑质询:为何抗拒完美?为何拥抱熵增与痛苦?”
它不是在质问,而是在进行某种程序化的诊断和逻辑核对。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本能的战栗,向前一步。他知道,此刻任何攻击都是徒劳的,唯一的可能性,在于“理解”与“沟通”,在于他“调和者”的本质。
“你的‘完美’,是死的。”菲尼克斯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异常清晰,“你固化了形态,却扼杀了灵魂。你消除了痛苦,也抹去了所有喜悦与成长的可能。”
他举起潮汐信标,其上的潮汐韵律愈发明显:“世界之美,在于其流动,在于其变化,在于无限的可能性。潮起潮落,生老病死,文明兴衰……这些过程本身,就是世界的‘呼吸’,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逻辑反驳:过程伴随损耗(熵增),生命伴随痛苦,变化伴随不确定性。此皆为‘缺陷’。消除缺陷,即为‘完美’。静滞,即是缺陷的终极解决方案。” 卵的意志回应,逻辑冰冷而自洽。
“观测样本:已收录文明1732个,生命形态种,自然现象不计其数。其共同点:皆在‘动’中诞生,亦在‘动’中走向衰亡与痛苦。此乃低效、冗余且充满苦难的循环。”
“但那循环中有爱!有创造!有探索未知的勇气!有在苦难中绽放的人性光辉!”阿拉米尔忍不住喝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你将这些都视为‘缺陷’而抹去,你所追求的‘完美’,不过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情感变量:不稳定,非逻辑,干扰判断。已从‘蓝图’中剔除。” 卵的意志毫无波动。
“最终通告:加入静滞,成为‘永恒’的一部分。或,被抹除。”
庞大的静滞规则开始从卵的本体弥漫开来,如同苍白色的潮水,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向着平台侵蚀而来。这一次,不再是意识的侵蚀,而是实质性的规则碾压,要将他们连同这片平台一起,彻底固化、吞噬。
菲尼克斯能感觉到,潮汐信标的光芒在剧烈震颤,抵抗得异常艰难。阿拉米尔指环的星辉几乎要被压回体内。
不行!不能硬抗!
菲尼克斯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潮汐信标的连接,沉入自身“调和”能力的本源。他不是要去对抗这股静滞的力量,那正中了它的下怀——用“动”去对抗“静”,只会加剧冲突。
他要做的,是去“理解”它,去“品尝”它最深处的根源。
他的精神力,沿着潮汐信标建立的微弱连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充满敌意的静滞规则浪潮,如同最细微的根须,向着卵那庞大意志的核心深处探去。
他越过了那冰冷的逻辑外壳,越过了那扭曲的创世执念,向着那最初、最本源的“痛苦”溯源……
他“看”到了!
并非景象,而是一种感知:在久远到无法追忆的某个纪元循环末期,世界规则运行出现了巨大的、无法自愈的“错误”或“创伤”(或许与噬界之影有关,或许是其前身)。为了“修复”这个错误,世界规则本身产生了一种极端的“排异反应”和“免疫机制”,其本能就是消除一切导致“错误”的变量——即所有“动”与“变化”的可能性!
寂灭之卵,就是这种极端“免疫机制”的具象化产物!它并非外来邪恶,而是世界为了“自救”而诞生的……一个走入歧途、自身也沦为“错误”的“恶性程序”!它的核心,除了冰冷的逻辑,还隐藏着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对于“崩溃”和“终结”的深深恐惧与痛苦!
它所谓的“创世”,其实是一种极端的“修复”尝试——通过将一切定格在“无变量”的静滞状态,来阻止那个它感知到的、注定的“终结”!
“我……明白了……”菲尼克斯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震撼,也有了最终的明悟。
他看向那缓缓迫近的静滞浪潮,看向浪潮后方那不断生灭的卵之本体,不再试图辩论,而是用一种近乎倾诉的语气,将自身感知到的那份源自世界本源的“痛苦”与“恐惧”,混合着潮汐信标中蕴含的、代表着世界生生不息的“希望”与“韧性”,化作一股纯粹的情感与信息流,反向传递了回去!
这不是攻击,不是说服,而是……“共情”与“展示”。
他展示的,不是“动”带来的痛苦,而是“静”所无法给予的——生命的韧性,文明的火种,在绝望中诞生的希望,以及在毁灭后重生的奇迹!
他传递的,是一个简单的信息: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试图抹除的世界……它确实不完美,充满痛苦……但它也在努力活着,在挣扎,在创造……这才是它真正的样子……这才是,需要被‘修复’,而非被‘删除’的世界……”
这股蕴含着“调和”真意的信息流,如同投入冰海的一颗火种。
那迫近的静滞浪潮,速度陡然一滞!
卵之本体那不断生灭的“现象”,第一次出现了不规律的、剧烈的波动!那冰冷的意志核心,似乎被这截然不同的、“理解”而非“对抗”的触碰方式,搅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