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肯定不是请假这么简单，肯定有别的事情。”
秦荣靠在巷壁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赵磊”的名字，心里那股不安像潮水般越涨越高。
后街仓库区的方向隐有犬吠声传来，隔着几条巷子，声音被夜风撕得支离破碎，听着倒像是某种呜咽。
他想起赵磊昨天攥着篮球时，想起他看向王鹏时那淬了火似的眼神。
赵磊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眼比谁都小，被王鹏当众那么一说，怕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没处撒。
可再大的火气，也不至于旷一天课，还把手机关了。
“喂！秦荣你在干嘛呢？”
秦荣猛地回头，巷口昏黄的路灯下，文凝正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眉头微蹙地看着他。
她身后跟着林晓晓，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雪碧，瓶身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面洇出一小片湿痕。
“你们怎么回来了？”秦荣下意识把手机揣回兜里，指腹还残留着屏幕的冰凉。
“我们还想问你呢！你躲在这里干嘛？”
“赵磊不对劲。”秦荣没绕弯子，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脸：“他电话关机，人也没来上课，我怀疑……”
“赵磊？他怎么了？”
“他可能出事了。”秦荣的声音压得很低，夜风卷着他的话往仓库区飘，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进去。
他指了指后街深处：“他昨天说仓库区有新台球杆，现在只有那里没找过。”
林晓晓的脸瞬间白了，攥着雪碧瓶的手指关节泛白：“可……可他就算去打球，也不至于关机啊。”
“所以才不对劲。”文凝突然开口，她的声音还有点抖，却比刚才稳了些：“端榕的黄符丢了，赵磊又没来上学，这两件事说不定……”
端榕的眉头像是被无形的线拽着，紧紧拧成了个疙瘩。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擂鼓，“咚”的一声，像是漏跳了半拍，空荡荡的失重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应该不是，不会这么巧。”
秦荣的喉结动了动，没接端榕的话。
夜风裹着仓库区特有的铁锈味漫过来，林晓晓攥着雪碧瓶的手更紧了，瓶身的水珠滴在地上，在寂静里敲出细碎的声响。
“去看看吧。”文凝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巷口走：“总不能站在这里瞎猜。”
秦荣立刻跟上去，林晓晓犹豫了半秒，也小跑着跟上，雪碧在瓶子里晃出细碎的泡沫。
端榕跟在后面，步子放得很缓。
她总在心里跟自己说，赵磊那性子，顶多是跟王鹏置气躲起来了，跟她那张说不清道不明的黄符能有什么关系？可不知怎么，方才文凝提起黄符时，后颈总像有凉风丝丝往里钻。
夜风卷着仓库区的霉味漫过来，四人脚边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响。
最前头的秦荣停了步，眼前那扇铁皮仓库门看着是关得严实，边缘却透着道细缝，锈迹顺着门缝爬出来，像道没愈合的疤。
“没锁？”林晓晓的声音飘在风里，有点发虚。
秦荣没应声，往后撤了半步，抬脚轻轻往门上一磕。
“吱呀。”门轴发出声干涩的呻吟，竟真就往里敞了道口子，昏沉的黑影从里面涌出来，裹着股陈年老灰的味道。
仓库里黑得像泼了墨，只有顶上那扇破窗漏下片月牙形的光，斜斜切在堆到半墙的纸箱上，照得浮尘在光里疯跑。
“我找找灯。”文凝的声音有点抖，手在墙面上摸索。
指尖触到个冰凉的塑料块，她深吸口气按下去。
“啪嗒。”
头顶的白炽灯晃了晃，先是透出点昏黄，随即“嗡”地亮起来。
光线猝不及防泼满整个仓库，四人的影子被钉在地上，又猛地随着视线一起绷紧。
堆着的纸箱歪歪扭扭，靠在墙角的台球杆倒了几根，滚落在地。
而仓库中央那片空地上，赵磊的湖人队标书包被扔在一边，拉链敞着，里面的书本散了一地。
秦荣的呼吸猛地粗了半分。
他盯着那敞着口的书包，拉链边缘还挂着半截没撕干净的便利贴，是赵磊惯用的荧光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数学课”。
那是昨天放学时他亲眼看着赵磊贴上去的。
“赵磊？”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撞在仓库的铁皮顶上，弹回来时散成细碎的回音，像有人在暗处窃笑。
林晓晓往文凝身后缩了缩，雪碧瓶的水珠顺着指缝流到手腕，凉得她打了个激灵：“他……他书包在这儿，人呢？”
“我在这，你们在找我？”
声音从仓库最里面的阴影里钻出来，平平淡淡的，像淬了冰，和赵磊平时咋咋呼呼的调子完全不同。
秦荣猛地回头，他不知何时摸出了手机手电筒扫过去，恰好照在赵磊脸上。
少年靠在堆着旧木箱的墙角，背挺得笔直，双手垂在身侧，手指蜷着。
他没看秦荣，眼睛盯着地面那摊散落的书本，嘴角甚至还挂着点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像块冻住的湖面。
“赵磊？”秦荣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的铅笔盒被踢得“哐当”响：“你在这儿干嘛？手机怎么关机了？”
林晓晓攥着文凝的胳膊，她偷偷抬眼，看见赵磊的运动服领口歪着，露出的脖颈上有道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又像是自己抓的。
“打球啊。”赵磊终于抬眼，目光慢悠悠扫过四人，最后落在秦荣身上。
他的眼球有点浑浊，像蒙了层灰：“不是说仓库有新球杆么？”
文凝的呼吸顿了顿。
墙角明明倒着几根旧台球杆，杆头都磨秃了，哪有什么新的？她刚想开口，端榕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
在端榕眼光里，赵磊脖颈上的红痕在散发微弱的红色光芒，她眼神示意文凝看赵磊脖颈的红痕，文凝不明所以。
文凝顺着端榕的目光往下瞥，赵磊脖颈那道红痕确实扎眼，像条细细的血线嵌在皮肤里。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追问，赵磊突然站起身，动作快得有些僵硬，像提线木偶被人猛地拽了把。
“看什么？”他低头扯了扯衣领，布料摩擦红痕的瞬间，端榕清楚看见那红光颤了颤，像活物般缩了缩：“打球蹭的，大惊小怪。”
秦荣眉头拧得更紧，他弯腰捡起地上一本数学练习册，封皮被踩出个灰脚印：“蹭能蹭出这种印子？赵磊，你到底……”
话没说完，仓库顶上的白炽灯突然“滋啦”响了声，光线猛地暗下去大半，昏黄里掺着点诡异的绿，把赵磊的脸照得半明半暗。
“都说了打球。”赵磊重复道，声音里那点冰碴子开始往下掉：“你们要是来吵架的，就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