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药香漫过北坡
沈青抱着急救包冲进第三间木屋时,正撞见个老汉跪在灶台边,手里攥着把香,对着灶王爷的牌位磕头:“灶王爷显灵,救救我家老婆子吧!她要是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灶台上的药罐冒着黑烟,药渣子溢出来,糊在锅底发出焦糊味。土炕上的老婆婆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得像树皮,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别磕头了!”沈青一把拽起老汉,将急救包往桌上一摔,“再耽误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他扯开老婆婆的衣襟,见她锁骨处的红疹子已经连成一片,甚至起了水泡,心猛地一沉——这症状比前两个病人重多了。
林悦和虎娃随后赶到,见状立刻分工:“沈青,准备输液,用葡萄糖配抗过敏药!虎娃,去烧壶干净水,凉温了拿来!”她从药箱里翻出消毒棉和银针,在老婆婆的人中、涌泉穴快速扎下,“老汉,您老伴接触花粉多久了?有没有发烧?”
老汉哆嗦着抹了把脸:“前天去后山拾柴,被大风卷了满身黄粉,回来就说冷,烧得直说胡话……刚才突然就没气了,我还以为……”
“还有气!”林悦按住老婆婆的手腕,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动,“她这是过敏性休克,得赶紧补液!”
沈青已经把输液针头扎进老婆婆的手背,透明的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虎娃端着温水跑进来,林悦蘸着水给老婆婆润唇,干裂的嘴唇终于慢慢舒展了些。
“得把她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林悦对老汉说,“花粉可能还沾在衣料上,会加重过敏。”老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翻出件干净的粗布褂子,手忙脚乱地给老伴换上。
屋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叔带着几个村民扛着药箱跑进来:“林大夫,沈小子,我们把村里的备用药品都带来了!还有李婶熬的姜茶,给大家暖暖身子!”
林悦接过姜茶,给老汉递了一碗:“趁热喝,暖暖手。”她看着村民们把一箱箱药品搬到院里,连翘、板蓝根、抗过敏针剂堆了半院子,心里踏实了些,“张叔,麻烦您带两个人,去前面的木屋看看,把那两家的病人也转移到这里来,方便照看。”
“哎!”张叔应声,招呼两个年轻村民往坡下走,“虎娃他娘还蒸了馒头,我让他们一起带来,你们忙了一上午,总得垫垫肚子。”
沈青给老婆婆输上第二瓶液时,她的眼皮终于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嗬嗬”声。林悦赶紧用小勺喂了点温水,见她能咽下去,松了口气:“有反应了,把退烧药研成末,混在水里喂她。”
老汉看着老伴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沈青面前,磕了个响头:“大兄弟,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来,我老婆子今天就真走了……”
沈青赶紧扶起他,脸颊涨得通红:“大爷您别这样,我们就是做了该做的事。”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这北坡的花粉咋这么毒?连孩子老人都躲不过。”
“谁说不是呢,”老汉叹着气,“往年这时候,紫霞苏开得正好,也没见这么害人。今年不知咋了,花粉飘得满天都是,沾在身上就起疹子,村里已经病倒十几个了……”
林悦正在给少年做第二次雾化,闻言心里一动:“往年的紫霞苏花粉,也这么厉害?”
“不厉害啊,”少年吸着雾化气,声音还有点哑,“去年我还摘过紫霞苏的花编花环,啥事没有。今年的花粉特别细,风一吹就像黄雾似的,吸进鼻子里刺挠得慌。”
“变异了。”林悦和沈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李大夫信里说的“变异串叶苏”,难道连紫霞苏的花粉也跟着变异了?
她走到院里,抓起一把落在石桌上的黄粉,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紫霞苏的清苦香,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和西坡的紫霞苏花粉味道截然不同。“张叔,”她扬声喊道,“把带来的硫磺粉拿点过来!”
张叔递过硫磺粉,林悦将花粉和硫磺粉按比例混合,撒在院角的花丛里。没过多久,花丛里的蜜蜂就嗡嗡地飞走了,连蝴蝶都绕着走。“果然有问题,”她指着花丛,“正常的紫霞苏花粉能吸引蜜蜂传粉,这变异花粉连昆虫都避之不及。”
沈青蹲在旁边看了会儿,忽然道:“会不会是和串叶苏的花粉混在一起了?王主任不是在北坡种过变异串叶苏吗?”
“极有可能。”林悦点头,从包里翻出签到簿,在新的一页写下:“巳时,北坡发现变异紫霞苏花粉,含腥气,致多人过敏休克。疑与串叶苏花粉混杂变异,需采集样本送检。”
笔尖刚落,就见张叔带着那两家的病人过来了,汉子和少年被村民搀扶着,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不少。“林姑娘,这俩后生说想帮着做点啥,”张叔笑着说,“汉子会劈柴,少年认识草药,都是好帮手。”
汉子挠了挠头,拿起墙角的斧头往柴堆走去:“我劈点柴,给大家烧热水。”少年则跟着虎娃去整理药箱,把用过的针管分类放好:“我娘是药农,我认识不少解毒的草,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悦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北坡的雾好像散得更快了。药箱里的银针闪着光,输液管里的药液静静流淌,灶台上的新药罐飘出清苦的香,混着柴火气和姜茶的暖,在北坡的晨光里漫开,像一层温柔的网,慢慢裹住那些被时疫惊扰的生灵。
她合上签到簿,听见远处传来村民们的说话声,夹杂着孩子们的笑闹——虎娃正带着少年去采能解花粉毒的野菜,汉子劈柴的“咚咚”声像在打鼓,连那老汉都在帮着晾晒刚采的草药。
沈青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热乎乎的馒头:“先垫垫,下午还得去更深的林子看看,说不定还有病人。”
林悦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药香在舌尖散开。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北坡,那里的雾已经彻底散了,阳光把山林染成一片金绿,仿佛连空气里都跳动着希望的光。
“走,”她站起身,拍了拍沈青的胳膊,“去看看更深的地方,把药香带得再远些。”
药箱的提手被攥得温热,里面的银针和药液仿佛也攒足了劲,要跟着他们,把这北坡的时疫,一点点驱散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