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初芽惊现
天刚蒙蒙亮，小冯就揣着那张画着太阳的纸条，踩着露水往西坡跑。试播区的油纸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边角的小石子压得牢牢的，他屏住呼吸蹲下身，手指慢慢拨开油纸一角——
土缝里，竟钻出了点点嫩黄！
“发了！发芽了！”小冯的声音像被按响的铜铃，在寂静的坡上炸开来。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在田埂上跳着喊，惊飞了草丛里的麻雀。
林悦和沈青闻声赶来时，试播区已经热闹起来。王大爷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站在旁边，旱烟杆掉在地上都没察觉，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盯着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真……真冒头了！叶尖还带点紫！”
紫霞苏的嫩芽果然特别，嫩黄的茎秆上裹着层细细的绒毛，顶端的两片子叶微微张开，叶背泛着淡淡的紫晕，像被晨露染了色。林悦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子叶，软得像团棉花：“比普通紫苏芽壮实些，王大爷说的叶背带紫，真没说错。”
沈青扛着锄头站在旁边，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我就说这老种子有劲儿！你看这根，都往土里扎半寸了。”他用锄头在试播区边缘轻轻划了道浅沟，“得给它们松松土，让根能喘口气。”
苏瑶提着陶罐来浇塘水，见嫩芽冒头，手都抖了：“慢点浇，慢点浇，别冲倒了。”她把水瓢沿贴着土垄倒，塘水顺着沟缓缓渗进土里，嫩芽在水波里轻轻晃，像在点头道谢。
小冯蹲在王大爷身边，举着那张画太阳的纸条对照：“您看您看，我说会发芽吧！这叶背的紫，真像霞色呢！”
王大爷捡起地上的旱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忽然咧开嘴笑，露出没牙的牙床：“我爹没骗我……当年他说紫霞苏开花时，叶背能映得半坡发紫，跟落了霞似的，我还不信……”他蹲下身，用布满老茧的手比量着嫩芽的高度，“得搭个小棚子，中午太阳毒，别晒蔫了。”
“我这就去砍竹子！”沈青扛起锄头就往坡下跑，脚步带起的泥土溅了裤腿都没察觉。
林悦翻开签到簿，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辰时，紫霞苏初芽破土，茎秆带绒毛，叶背显紫晕，已浇塘水，待搭遮阳棚。”她画了个小小的嫩芽图案，旁边注着“王大爷：需防烈日”。
苏瑶把陶罐里剩下的塘水小心地浇在嫩芽周围，忽然指着土缝：“你看这颗，刚顶破土呢！”众人凑过去，果然见一颗嫩芽正顶着块小土坷垃，努力往上拱，子叶紧紧卷着，像攥着拳头的小娃娃。
“别碰它，”王大爷按住小冯想去帮忙的手，“让它自己挣出来，这样的苗才经得住风雨。”
说话间，沈青扛着几根细竹条跑回来，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竹条够了！苏瑶，把你晒的旧布拿来当棚顶，透光还挡晒！”
苏瑶应声跑去取布，小冯帮忙扶竹条，沈青用绳子把竹条捆成三角架，王大爷则在旁边指挥：“再往高提半尺，留点空让风过……对，就这样，别压着芽。”林悦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得热火朝天，忽然觉得这棚子搭的不只是遮阳的，更是把人心都拢在了一起。
等棚子搭好，旧布被风一吹，在嫩芽上方轻轻晃，像盖了层薄纱。阳光透过布缝洒下来，在嫩芽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叶背的紫晕更明显了，真像落了片小小的霞。
王大爷蹲在棚子旁，掏出旱烟杆却没点燃，就那么摩挲着：“等长到半尺高，我教你们掐尖，掐了尖能发杈，长得更旺……”
小冯趴在地上，用纸条拓下嫩芽的样子，嘴里念叨：“明天要长高一寸，后天要展开新叶……”
沈青扛着锄头，看着棚子笑：“这紫霞苏，怕是要成西坡的宝贝了。”
林悦合上签到簿，指尖划过封面，忽然觉得这簿子上记的不只是种植的事儿，还有坡上的人、土里的盼头，和这一天天冒头的生机。风穿过遮阳棚的布缝，带着塘水的潮气和泥土的腥气，吹得嫩芽轻轻晃，像在说：“放心吧，我们会好好长。”
日头渐渐爬高，棚子下的嫩芽在微风里轻轻晃，像一群探头探脑的小娃娃。小冯蹲在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嫩芽的样子，嘴里碎碎念：“这片叶子要再宽点，那片的紫晕得再深点……”
林悦拿着水壶，小心地往土里洒水，水珠落在叶背上，顺着紫晕滑进土里，像给嫩芽洗了个澡。“别浇太多，”王大爷蹲在旁边瞅着，“这紫霞苏看着娇，其实皮实着呢，水多了烂根。”
“知道啦王大爷。”林悦应着，把水壶嘴凑近土根，让水慢慢渗进去。她忽然发现有颗嫩芽的子叶边缘有点卷，像是被虫咬了，赶紧喊沈青：“沈青哥，你看这是不是生虫了？”
沈青凑过来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末：“没事，这是蚜虫，撒点这个就行。”他抓了一小撮艾草末，轻轻撒在嫩芽周围，“咱这老法子管用，比那些药粉强，不烧根。”
艾草末带着淡淡的苦香，风一吹，飘得棚子里都是。小冯凑过去闻了闻：“香香的，蚜虫肯定怕这个！”
果然，过了半晌，再看那卷边的子叶，没再扩大，叶背上的小蚜虫也不见了踪影。林悦松了口气，往沈青手里塞了块刚从家里带来的麦饼：“多亏你了，尝尝这个，我娘早上新烙的。”
沈青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含糊道：“你娘的手艺，比镇上铺子的强多了。”他指着西边的田埂，“我刚才看见张屠户往坡下走，他说今儿宰了头肥猪，要不要去割点肉？晚上咱烙肉饼吃。”
“好啊好啊！”小冯拍手，“我去叫苏瑶姐，让她也来！”说着，一溜烟跑了。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笑：“这孩子，一说吃就跑最快。”她转头问王大爷，“您也来我家吃吧，让沈青多割两斤五花肉。”
王大爷摆摆手：“不了，家里还有老婆子蒸的菜窝窝。你们年轻人热闹，我就不去凑了。”他摸了摸嫩芽的茎秆，“这紫霞苏长得快，过两天就得间苗，不然挤在一起长不壮。”
“间苗？”林悦没听过这说法。
“就是把密的拔了，留壮实的。”王大爷用手指着嫩芽，“你看这丛，挤了四颗，最多留两颗，多的拔了，埋在根边当肥料，还能壮地。”
林悦点点头，记在心里。沈青已经扛着锄头往坡下走，临走回头喊：“我去割肉，你们把试播区的杂草拔拔，别让草抢了养分！”
林悦应着，拿起小薅锄，蹲在棚子下慢慢拔草。草不多，都是些细细的马唐草，根须浅，一拔就出来。她把拔下来的草堆在一边，打算等会儿抱去喂张屠户家的老黄牛。
拔着拔着，指尖忽然碰到个硬硬的东西，不是石头，倒像块陶片。她好奇地挖出来，是半片破碗底，上面画着朵模糊的桃花，釉色都快褪没了。“王大爷，您看这是啥？”
王大爷接过来看了看，眯着眼瞅了半天：“这是前清的玩意儿，我小时候在坡下挖红薯也见过，估计是以前住这儿的人家掉的。”他把碗底递回来，“留着吧，垫在棚子角，当个压布的石头，也算个念想。”
林悦把碗底洗干净，果然放在棚子角，压住了被风吹起的布边。阳光透过布缝照在碗底的桃花上，倒像朵真花在晃。
没过多久，小冯就拉着苏瑶跑来了。苏瑶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摘的豆角：“我娘让带来的，晚上炒肉吃。”她看见棚子里的嫩芽，眼睛一亮，“长得真快，早上还没这么高呢！”
“可不是，”林悦笑着说，“王大爷说过两天要间苗，苏瑶，你会吗？”
“我娘教过我间菜苗。”苏瑶蹲下来，指着最密的一丛，“这颗最壮，留着；那颗有点黄，拔了。”她捏着嫩芽的茎，轻轻一拔就出来了，根须上还带着点土，“你看，这根须细，说明没长结实，留着也是白占地方。”
林悦学着她的样子，拔了颗黄弱的嫩芽，果然根须稀稀拉拉的。她把拔下来的嫩芽小心地埋在旁边的土里，像王大爷说的那样当肥料。
苏瑶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别埋那么深，浅浅盖层土就行，太深了闷得烂。”
“知道啦。”林悦脸有点红，赶紧调整。小冯在一旁看得着急，也想试试，却被苏瑶拦住：“你手重，别把好苗拔了，还是拔草吧。”
小冯噘着嘴去拔草，嘴里却哼起了调子，是镇上货郎唱的小曲，听着倒热闹。苏瑶和林悦一边间苗一边聊天，说的都是些家常话，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谁家的新布染得鲜亮，风吹过棚子，带着布的簌簌声，像在听她们说话。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沈青扛着块五花肉回来了，油乎乎的用荷叶包着，离老远就闻见肉香。“张屠户给多割了半斤，说看咱紫霞苏长得好，沾沾喜气。”
“那得谢谢他，明天送两把新摘的豆角去。”林悦笑着说。
王大爷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回去了，老婆子该等急了。”他往坡上走，又回头叮嘱，“晚上要是起风，把棚子再压重点，别让风掀了。”
“知道了，谢谢您王大爷！”林悦他们齐声应着。
夕阳把坡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棚子里的嫩芽在余晖里泛着淡淡的紫，像撒了层碎霞。沈青已经去捡柴火，苏瑶在摘豆角，小冯蹲在旁边数嫩芽，嘴里还念叨：“留了十八颗，明天要长到两寸高……”
林悦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试播区的嫩芽，不只是草芽，更像他们心里的盼头，一点点往上冒，带着劲呢。她把最后一片杂草拔掉，拍了拍手上的土，望向远处的炊烟，闻着渐渐飘来的肉香，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今晚的肉饼，定是格外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