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露湿青阶
晨露把石阶浸得透凉时,林悦正蹲在药圃边翻土。竹筐里的芝麻菜种子刚撒下去半把,签到簿就轻轻动了动,封面上的字迹漫开一层水汽:【露重时,草木醒】。
“林姐姐!”小萤举着个陶罐从石阶上跑下来,裙角扫过带露的草叶,溅起细碎的水珠,“王婶煮了新米粥,说就着你腌的咸菜吃最香!”她话音刚落,陶罐里的热气就顺着风缠过来,混着泥土的腥气,竟格外清爽。
林悦直起身,指尖还沾着湿土,签到簿在衣兜里微微发烫。她望着石阶上那串小萤踩出的水印,忽然想起昨夜苏瑶说的话——“你看这露水,看着凉,实则是给草木喂水呢”。正想着,衣兜里的簿子又动了动,新的字迹正慢慢显形:【露落水醒,缘随步生】。
“快来呀!”小萤已经跑上石阶,陶罐在手里晃出细碎的响,“粥要凉了!”
林悦应着,刚迈出脚,就见石阶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苏瑶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是刚从后坡摘的野莓,红得像浸了血。“看你药圃边的土翻得浅,我带了把新锄来。”她扬了扬手里的锄头,木柄上还缠着新剥的柳条,“顺便摘了这个,酸得人眯眼睛,配粥正好。”
晨光漫过石阶顶端时,三人坐在廊下喝粥。野莓的酸混着米粥的甜,在舌尖上打了个转。林悦低头看了眼签到簿,那行字旁多了片小小的野莓叶,叶尖还凝着滴露,像谁悄悄画上去的。
粥碗见了底,小萤咂着嘴舔碗边的野莓汁,忽然指着药圃喊:“姐姐你看!芝麻菜发芽了!”
林悦探头望去,果然见土缝里冒出点点嫩黄的芽尖,沾着晨露颤巍巍的。签到簿在兜里轻轻跳了下,她掏出来一看,那片野莓叶旁多了株顶着露珠的小苗,旁边写着:【芽尖破土时,便知春未迟】。
苏瑶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上的露:“这芽娇贵,得挡挡早晒。”说着从竹篮里翻出块粗麻布,“我昨儿织到半夜的,铺在苗边正好。”
林悦刚把麻布铺开,就见王婶挎着竹篮走来,篮里是刚蒸的槐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过来:“看你们在这儿热闹,给你们送些新做的。”她往林悦手里塞了块,“你腌的咸菜配粥绝了,回头教我咋做呗?”
小萤嘴里塞着糕,含混不清地喊:“我也要学!学会了给爹爹下酒!”
林悦笑着点头,眼角瞥见签到簿上的字迹又漫开些,像被槐花糕的热气熏软了似的,慢慢晕出行新的:【烟火缠指尖,日子便有了形状】。
林悦咬了口槐花糕,清甜混着槐花的香在舌尖散开,她看着王婶眼角的笑纹,忽然想起昨夜腌菜时,王婶也是这样站在灶房门口,手里攥着块擦碗布,絮絮叨叨讲着“腌菜要选霜降后的萝卜,才脆得能嚼出响”。
“王婶要是不嫌弃,晚些我把法子写给你。”林悦把糕渣掸在手心,喂给脚边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是要费些功夫,得蹲在院里晒三天太阳,让盐霜慢慢浸进去。”
“不怕费功夫!”王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你王叔就好这口,说配着小米粥,能多吃两碗饭。”她说着往苏瑶手里塞了块糕,“瑶丫头也尝尝,你娘前儿还念叨想吃我做的槐花糕呢。”
苏瑶刚咬了半口,就被小萤拽着往药圃跑:“姐姐快看!蝴蝶!”一只黄黑相间的蝴蝶停在芝麻菜的嫩芽上,翅膀扇动时带起细风,把麻布吹得轻轻打颤。苏瑶赶紧从竹篮里翻出个玻璃罐,小心翼翼地扣下去,却被林悦按住了手。
“别抓它,”林悦指着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你看这花纹,像不像你绣帕上的图样?它是来给嫩芽传粉的,抓了,咱们的芝麻菜就结不了籽了。”
苏瑶眨眨眼,慢慢松开手,玻璃罐刚挪开,蝴蝶就振翅飞了起来,绕着她们转了两圈,才往篱笆外的麦田飞去。小萤追着蝴蝶跑了两步,又被田埂上的野蔷薇绊住了脚,蹲在那儿摘花瓣往头发上插,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王婶看着这光景,拍了拍林悦的胳膊:“你这院子啊,以前冷清清的,自打你们来了,倒像是开春的桃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她顿了顿,往药圃里望了望,“说起来,前儿我去镇上赶集,见着你李伯了,他说你托他买的那批药锄,已经给捎到村口了,就是柄上的漆掉了点,你不嫌弃吧?”
“不嫌弃的,”林悦笑着摇头,“李伯能帮忙捎来就感激不尽了,漆掉了正好,我自己补层桐油,用着更顺手。”她转头喊苏瑶,“瑶瑶,下午咱们去村口取药锄,顺便给李伯捎些新腌的萝卜条。”
苏瑶脆生生应着,手里正把野蔷薇花瓣往小萤头发上插,插得像个小刺猬。小萤也不恼,晃着脑袋让花瓣落下来,说是在“下雪”,惹得王婶直笑“这俩丫头,真是活宝”。
日头慢慢爬到头顶,林悦把晒在竹匾里的萝卜条翻了翻,盐粒在阳光下闪着细光。她拿起一块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冽的咸香钻进鼻腔,和槐花糕的甜香缠在一块儿,倒成了种特别的味道。
签到簿在兜里又动了动,林悦掏出来,见那行“烟火缠指尖,日子便有了形状”旁边,多了片小小的蔷薇花瓣印记,像是蝴蝶停驻过的痕迹。她指尖抚过纸面,忽然觉得,所谓日子,或许就是这样——是腌菜时晒出的盐霜,是槐花糕蒸腾的热气,是蝴蝶翅膀扇起的风,是孩子们头上插的野蔷薇,零零碎碎,却凑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走,该去取药锄啦!”苏瑶拉着小萤跑过来,两人头发上还沾着花瓣,像刚从花丛里滚了一圈。
林悦把签到簿揣回兜里,笑着应道:“来了。”她提起装萝卜条的陶罐,看了眼药圃里愈发精神的芝麻菜芽,忽然觉得,这芽尖破土的力道,和日子往前挪的劲儿,原是一样的——慢是慢了些,却扎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