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晨光里的药香
雨停时，天已蒙蒙亮。林悦送走抱着小狗的少年，回头看见诊室的桌子上还摆着昨晚没收拾的缝合包，碘伏的气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青草香，在晨光里轻轻漾开。
郑晓燕打着哈欠端来两碗热粥，白瓷碗上冒着热气：“快趁热吃，我娘今早熬的，加了莲子和百合，补补精神。”
林悦接过粥碗，勺柄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刚舀起一勺，院门口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是邻村的马夫老周，他勒住缰绳，怀里抱着个布包，急声道：“林医生，俺家老婆子今早起来就说头晕，站都站不稳，您给去看看成不？”
“马呢？”林悦放下粥碗就去拿药箱，郑晓燕已经利落地帮她把剩下的粥倒进保温桶。“我跟你去，”郑晓燕拎起药箱，“多个人搭把手。”
马车载着她们在湿漉漉的田埂上颠簸，晨光把路面的水洼照得亮晶晶的。老周的婆娘躺在里屋的土炕上，脸色发白，一测血压，高压快到一百八了。林悦赶紧让她平躺，掐了人中，又从药箱里翻出降压药，兑着温水喂她服下。
“她昨儿个非要去摘露水草，说晨露的草药治关节疼，淋了半宿湿气，今早起来就说头要炸开……”老周在旁边搓着手，声音发紧。
林悦给她按了按太阳穴和风池穴，又用银针轻轻扎了合谷和太冲，片刻后，老太太的眉头舒展些了，哑着嗓子说：“不晕了……舒服多了……”
等安顿好老太太，太阳已经爬得老高。回程的马车上，郑晓燕从保温桶里舀出还温热的粥：“快吃吧，都快凉透了。”林悦接过粥碗，看着远处麦田里弯腰除草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碗粥的香气里，混着晨光、泥土和安心的味道。
路过村口的晒谷场时，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手里挥着刚抽穗的麦秸。林悦忽然想起昨晚那只被救的小狗，还有少年道谢时红扑扑的脸，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原来治愈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就像这晨光，照亮别人时，自己也暖融融的。
马车刚拐过晒谷场，就见村头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隐约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林悦让老周停住马车，和郑晓燕快步走过去，拨开人群一看，是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哭，膝盖上蹭破了一大块皮，血珠混着泥土往下淌。旁边站着个慌张的妇人，是邻村的王嫂子。
“这是咋了？”林悦蹲下身，轻声问。
王嫂子抹着眼泪：“刚才在这儿跑着玩，没留神绊倒了，膝盖磕在石头上，哭得止不住。”
林悦解开药箱，拿出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男孩哭得更凶了，小手死死攥着王嫂子的衣角。“别怕哦，”林悦一边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消毒，一边温声哄着，“阿姨轻点，很快就好。你看，这伤口像不像小嘴巴在哭呀？咱们给它贴个‘小补丁’，它就不哭了。”
她从药箱里拿出无菌纱布和胶带，麻利地包扎好，又在男孩额头亲了下：“真勇敢，就哭了两声就忍住了，比我家弟弟还厉害呢。”
男孩被夸得不好意思，抽噎着收了声，眨巴着泪眼看着林悦，小声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悦笑着点头，从药箱里摸出颗水果糖递给他，“奖励你的。”
男孩接过去，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王嫂子连声道谢，拉着男孩跟林悦道别，男孩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马车上，郑晓燕笑着说：“你哄孩子真有一套，刚才那小家伙，哭得跟杀猪似的，你三两句就给哄住了。”
林悦舀了口粥，粥的温热混着莲子的清香在喉咙里散开：“孩子嘛，顺着他的性子来，夸两句就好了。再说，谁还没个怕疼的时候呢。”
马车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两旁的麦子已经抽穗，沉甸甸的穗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金色的海浪。林悦看着这满眼的丰收景象，又想起刚才男孩破涕为笑的脸，心里那点因为早起而有的困倦，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你看，”她碰了碰郑晓燕的胳膊，指着远处田里弯腰劳作的农人，“他们比我们辛苦多了，却个个乐呵呵的。”
郑晓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道：“可不是嘛，春种秋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心里踏实。”
林悦点头，心里忽然透亮——不管是给人看病，还是哄孩子，又或是田里种庄稼，说到底都是在播撒些什么，然后等着它们慢慢发芽、结果。就像刚才给男孩包扎的伤口，总会结痂愈合；就像这地里的麦子，总会颗粒归仓。
马车驶过石桥，桥下的河水潺潺流淌，映着天上的白云，也映着她们带着笑意的脸。林悦拿起饭盒，把剩下的半碗粥一饮而尽，晨光落在粥碗上，泛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