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车如同负伤的金属巨兽，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隧道中喘息前行。引擎的轰鸣声被幽深的洞壁不断吸收、扭曲，变得沉闷而怪异，仿佛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哀嚎。车灯的光芒顽强地切割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未知的、布满历史伤痕的道路。
林烬靠在车厢内壁，双目微阖。体内奔腾的星脉能量已逐渐平复，不再有初时的狂暴，而是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新生心核的搏动沉稳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细微的晶化装甲自我修复的酥麻感。背部的恐怖伤势在能量和艾莉草药的双重作用下，也开始缓慢愈合，虽然依旧狰狞，但已不再致命。
他的大部分意识沉浸在体内，熟悉并掌控着这股新生的力量，同时分出一丝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前方隧道的情况。
巴顿全神贯注地驾驶，独眼死死盯着前方被灯光照亮的有限区域，规避着塌陷和障碍。艾莉则在一旁，不时低声念诵着某种安抚精神的咒文，翠绿的光芒如同薄纱般笼罩着车厢，驱散着地下环境带来的压抑和可能残留的精神污染。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除了车辆行驶的噪音，只剩下水滴声和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林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锐芒。
“减速。”他沙哑开口。
巴顿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履带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停住。
“大人，怎么了？”巴顿紧张地问道，独眼警惕地扫视四周，并未发现异常。
林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感知着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波动。
“前面……能量场……紊乱……有强烈的……空间波动残留……”他缓缓说道，目光投向隧道更深处的黑暗，“还有……血腥味……很新鲜。”
巴顿和艾莉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有战斗？刚发生不久？
林烬推开车门，跳下车。晶化战靴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示意巴顿和艾莉留在车上戒备，自己则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前行了大约百米，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林烬的目光微微一凝。
隧道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枢纽站台。然而，此刻这个站台却如同被飓风洗礼过的屠宰场！
到处都是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坑洞、酸液腐蚀的深深印记、巨大的爪痕撕裂了坚固的合金墙壁、甚至还有一些残留的、散发着微弱污染气息的根须碎片！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
其中大部分是穿着简陋皮甲、手持各种粗糙武器的废土流浪者，死状极惨，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撕碎或砸扁。
而另一些尸体，则穿着统一的、印着一个狰狞狼头撕裂齿轮图案的黑色战斗服，装备更加精良，但同样死伤惨重。他们的伤口更加怪异，有的像是被高温瞬间汽化，有的则如同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引爆！
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遭遇战，交战双方似乎是废土流浪者和某个有组织的势力。
林烬的目光扫过那些黑色战斗服上的狼头齿轮徽记。
这个标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盘踞在西北方向一片重度辐射区的一个新兴势力，自称“灰烬之喉”，首领据说是个狠角色，手段残酷，以掠夺和贩卖奴隶、能源为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么深的地下？还和流浪者发生了冲突？
他的感知蔓延开，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气息。除了熟悉的辐射、火药和血腥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让他右眼空洞和新生心核都产生轻微共鸣的空间波动？
这波动很奇异，并非稳定的空间裂缝，更像是某种……短途传送或者空间置换留下的痕迹？
难道“灰烬之喉”的人掌握着某种空间技术？还是说，这里存在一个不稳定的天然空间节点？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站台中央一处异常吸引。
那里地面的灰尘被清理出了一片区域，露出底下复杂的、闪烁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能量回路！回路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的、似乎是放置能量源的凹槽，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而在回路旁边，倒着一具特殊的尸体。
他穿着“灰烬之喉”指挥官风格的服饰，但半边身体不翼而飞，伤口处呈现出诡异的晶化状态，仿佛被某种极高温瞬间熔化后又冷却。他的手中，紧紧抓着一个已经破损的、似乎是远程引爆器的东西。
林烬蹲下身，仔细查看那能量回路和晶化伤口。
这回路的技术风格……似乎和之前遇到的“引路人”、“灯塔”有些类似，但更加粗糙、更加充满暴力破解的痕迹。像是某种未被完全掌握的前文明遗物。
而那晶化伤口……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并非根母之喉的污染，也非能量武器的灼烧，更像是一种……高度凝聚的空间能量湮灭时造成的现象？
难道“灰烬之喉”的人试图启动或者夺取这个遗迹装置，发生了意外，导致了空间能量的失控爆炸？那些流浪者只是不幸撞上了枪口？
就在这时，艾莉和巴顿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看到现场的惨状，都倒吸一口凉气。
“是‘灰烬之喉’的人！”巴顿认出了那些黑色战斗服，独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这帮疯狗怎么会在这里？还死得这么惨？”
艾莉则被那能量回路和晶化伤口吸引了目光，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回路边缘，碧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疑：“这个装置……好像是某种……小型的空间折跃启动器？但被暴力改装过，极其不稳定……刚才的空间波动和爆炸，应该是它造成的。”
空间折跃？林烬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装置的价值就非同小可了！哪怕是损坏的，也蕴含着极高的研究价值。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或者有用的信息。”林烬下令。
三人在尸堆中仔细搜寻。
大部分物品都在爆炸中损坏了。最终，巴顿从一个“灰烬之喉”小头目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份被血浸透大半、但依稀能辨认的皮革地图和一本加密的日志本。
地图上标注着几条通往地面的隐秘路线，其中一个出口点距离他们此刻的位置似乎并不远，旁边用红字标注着：“风险极高，靠近‘碎颅者’地盘”。
而日志本里的内容断断续续，大多是关于寻找“古代传送装置”和与“碎颅者”势力冲突的记录，但在最后几页，却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钥匙’反应再次出现……坐标锁定……东南方向……必须赶在‘公司’和‘教团’之前得手……”
“……‘碎颅者’那些蛮子好像也得到了风声，堵住了7号出口……该死……”
“……启动装置需要高纯度能源……只能用那批刚抢来的‘星尘电池’冒险一试了……”
钥匙？坐标东南？星尘电池？
林烬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他们口中的“钥匙”，会不会指的是自己或者艾莉？东南方向……正是锈骨峡谷和他们来的大致方向！
而“星尘电池”……听起来就像是高纯度能源！正是他现在急需的！
看来，“灰烬之喉”也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运气不好，在这里试图启动空间装置时发生了意外，反而和堵截他们的“碎颅者”势力或者流浪者同归于尽了。
这地下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
“大人，我们现在……”巴顿看向林烬，等待指示。地图显示有出口，但靠近那个听起来就不好惹的“碎颅者”地盘。
林烬收起地图和日志本，目光冰冷地望向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出口方向。
“走。”他没有任何犹豫，“去看看那些‘碎颅者’，有没有‘星尘电池’。”
风险意味着收益。他现在急需能源彻底恢复，并武装这个小小的团队。那些“灰烬之喉”的人失败，不代表他也会失败。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他率先朝着出口方向走去，星芒晶甲在黑暗中划过微光。
巴顿和艾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和一丝被点燃的斗志，立刻跟上。
隧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将是新的血腥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