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的喧嚣,正在平原上迅速冷却。
残存的汉军,再也组织不起任何像样的抵抗。他们扔掉一切可以减轻重量的东西,像被捅了窝的蚂蚁,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胜利的黄巾军没有穷追。
他们包围了最核心的战场,将那数千名被彻底打懵的汉军精锐,连同他们的将领,团团围困。
在数十万道狂热、敬畏、崇拜的目光注视下,林澈从空中缓缓降落。
他落在了皇甫嵩与曹操的面前,亚光黑的钢铁身躯,投下一片代表着绝望的阴影。
“咔。”
“咔咔咔咔——”
那身让整个汉军崩溃的、代表着天神之威的钢铁战衣,没有丝毫征兆地,开始分解。
它没有被脱下,而是化作了黑色的、流动的粒子,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沿着他的身体向下退去,最终在三秒之内,重新折叠、压缩,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手提箱。
林澈弯腰,将箱子拎在手里。
下一秒,手提箱凭空消失。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是神威,是凡人无法抵抗的天罚。
那么眼下这一幕,便是彻彻底底的、足以颠覆三观的神迹。
凭空造物,凭空收物。
皇甫嵩、曹操、夏侯惇……所有被俘的汉军将领,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林澈的【心灵感应】被动开启,半径十米内,无数混乱到极致的精神风暴涌入他的处理器。
“不是妖法……不是幻术……那铁甲,是实物……它变成盒子……盒子又没了……”这是皇甫嵩的念头,他的毕生所学,他建立的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的边缘。
“此人……此物……究竟是什么?神?魔?还是……另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这种力量……若为我所用……”这是曹操的念头,恐惧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无法抑制的贪婪与野望。
“那铁疙瘩没了?俺的刀……俺的刀是自己断的?这怎么可能……”这是夏侯惇的念头,纯粹的、蛮牛一般的困惑。
很好。
林澈的分析系统给出了结论。
【威慑效果评估:超出预期。目标群体精神防线已处于崩溃状态。后续心理干预成功率:92.5%。】
这样,才方便接收。
至于那些冥顽不灵,死不接受的……送他们上路,是最高效的解决方案。人死了,就没有价值了,但一个时代的精英,杀光了未免可惜。人才,可以慢慢招,但现成的,更好用。
“上仙!”张角催马上前,他翻身下马,对着林澈躬身一拜,姿态恭敬到了极点,“所有敌将,尽数在此,无一漏网!”
林澈点了下头。
“押回城里。”
濮阳,太守府,议事大厅。
原本属于东郡太守乔瑁的位置,此刻坐着林澈。
他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安静地坐在主位上,仿佛这里本就该他来坐。
大厅之下,皇甫嵩、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卢植……所有被俘的汉军高级将领,被除去甲胄,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一字排开。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没有胜利者的叫嚣,没有失败者的哭嚎。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林澈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审视一批货物。
他的【心灵感应】是最好的审判器。
皇甫嵩的内心,是信仰崩塌后的绝望与死志。卢植,是儒家门徒的固执与不屈。曹操,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飞速盘算着利弊得失的混沌。
这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终于,皇甫嵩抬起了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澈。
“成王败寇,不必羞辱!要杀便杀!”
“没错!”旁边的卢植也梗着脖子,“我等食汉禄,忠汉事,绝不与反贼为伍!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迟早遭天谴!”
林澈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对着皇甫嵩的方向,虚空一握。
皇甫嵩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攫住了自己的咽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提离地面,双脚在空中乱蹬。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
“放……放开将军!”夏侯惇等人目眦欲裂,疯狂挣扎,却被身后的黄巾兵死死按住。
“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天’。”
林澈开口,平淡的陈述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份量。
“所以,作为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再有下次,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天谴。”
他松开手。
“砰。”
皇甫嵩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整个大厅,再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半日后。
张宝兴冲冲地跑进大厅,手里捧着一卷竹简,满脸红光。
“启禀上仙,大哥!战果已清点完毕!”
“此役,我军大破汉军八万,斩首一万三千,俘虏四万余!其余尽数溃逃!缴获盔甲三万套,兵器五万余件,粮草辎重……堆积如山!”
张角也是一脸激动,他向林澈一拜:“上仙,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所有汉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澈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我劝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开场白,简单直接。
“我的手段,你们已经看见了。我要毁灭大汉朝廷,不费吹灰之力。”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寒意彻底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我来此界,不过是执行一个任务。任务的内容,就是帮助黄巾,颠覆这个腐朽的王朝。但推翻之后,总要有人来管理这个天下。张角他们,能打,但不会治理。我需要一批懂管理、懂军事、懂民生的人才。”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曹操身上。
“而你们,就是我看中的人才。”
曹操身后的夏侯惇、夏侯渊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武将,只认军令,只要曹操一句话,投降也并非不可接受。
卢植冷笑一声:“痴心妄想!我等岂会助纣为虐!”
皇甫嵩也喘匀了气,一脸决绝。
林澈没有理会这两个老顽固。
他知道,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对付这些汉末的精英,必须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足以让他们背弃旧主,而没有心理负担的理由。
“你们的朝廷,已经烂透了。”
林澈站起身,踱步到他们面前,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开始了他的战略复盘。
“灵帝在洛阳卖官鬻爵,明码标价。一个太守之位千万钱。你们想想,那些花了钱买官的人,上任之后,不想着百倍千倍地从治下百姓身上捞回来,难道要他们做赔本买卖吗?”
“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无立锥之地,只能沦为佃户,辛苦一年,七成的收成都不是自己的。剩下三成,还要应付朝廷层层加码的苛捐杂税。”
“天灾人祸,易子而食,这难道是只存在于史书上的故事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扎在这些汉军将领的心上。因为他们都清楚,林澈说的,句句属实。
“你们为之效忠的,就是这样一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已经腐烂生蛆的政权。你们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在为一群蛀虫,维护他们敲骨吸髓的权力。”
他看向曹操。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黄巾军是一群暴民,成不了事。”
“没错,靠他们,确实不行。”
林澈的话,让张角和张宝都愣了一下。
“但,有我行。”
“我会重新制定规则。”
林澈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土地。天下所有土地收归公有,按人头重新分配,计口授田。让耕者有其田。”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税收。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只收三十税一的农税,和十一的商税。让百姓能喘过气,让商业能流通起来。”
再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官吏。废除察举制和卖官制。建立一套全新的选拔体系,无论出身,只考德行与才能。能者上,庸者下。”
一个个超前了近两千年的政治构想,从林澈口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大厅之内,鸦雀无声。
无论是张角兄弟,还是跪在地上的汉军将领,全都被这套闻所未闻,却又直指问题核心的治国方略给震住了。
卢植和皇甫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动摇。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他们比谁都清楚大汉的问题在哪,但他们从未想过,可以用如此彻底、如此决绝的方式去解决。
曹操更是浑身一震,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炽热光芒。
林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他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诱饵。
“我知道你们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就算这一切都好,粮食从哪来?没有粮食,一切都是空谈。”
他走到曹操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凭空一挥手。
哗啦啦——
一大袋鼓鼓囊囊的麻袋,突兀地出现在大厅中央。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小米。
那浓郁的谷物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大厅。
“粮食,对我而言,要多少,有多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曹孟德盯着那袋凭空出现的小米,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终于抬起头,直视着林澈,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阁下所言之新规,所图之大业,亘古未有。操……只想问一句。”
“在这全新的天下里,阁下,又自居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