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然而，渊瞳长老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骨杖轻轻顿地。
“既然来了，便是因果。你，以及你体内的‘那个’，都与这片废墟，与那场未完的战争，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
他转过身，示意李凡跟上。
“随我来吧！外来者。有些真相，或许你应该知道。而且……”
他顿了顿，苍白的瞳孔扫过李凡依旧有些苍白的脸。
“你体内的‘混乱’，也需要得到疏导。否则，无需‘晦’亲自出手，你自己便会率先被那矛盾的意志撕裂。”
说完，他不再多言，手持骨杖，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朝着大厅深处走去。
周围那些沉默的渊族民众，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他们苍白的目光依旧追随着李凡，但其中的警惕似乎减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杂着审视、好奇，甚至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李凡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
跟上去？前途未卜，谁知道这老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什么陷阱呢？
不跟？看看周围这阵仗，再看看自己这状态，能跑得掉吗？而且，系统那副快要死机的样子，似乎也印证了这老头的话……
（妈的，这该死的咸鱼生涯，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迈开脚步，跟上了渊瞳长老的背影。
（我倒要看看，你这老骨头能说出什么花来，还有这破系统，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穿行在由苍白磷光照亮的通道中，李凡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生物的腹腔内。
周围的墙壁和穹顶依旧是由发光骨骼和磷光晶石构成，偶尔能看到一些墙壁上刻画着古老的、抽象而神秘的壁画，描绘着星辰、巨兽、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几何符号和战斗场景。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陈旧气息愈发浓郁。
【叮！乱码……数据流冲突……尝试重组……检测到历史记录碎片……‘防火墙’构建日志（部分）……‘晦’的初始接触记录（损坏）……守序者最后讯息（加密）……】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收音机，偶尔蹦出几个关键词，让李凡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防火墙构建日志？晦的接触记录？守序者最后讯息？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谜团的核心，而这个谜团，似乎与他，与他身上这个坑爹系统，息息相关。
最终，渊瞳长老带着李凡来到了一个相对较小的厅堂。这里的布置更加简洁，只有几个用发光苔藓铺就的蒲团，以及中央一个不断向上飘散着苍白光粒、如同小型喷泉般的“磷光之井”。
井中散发出的能量纯净而冰冷，让李凡躁动的识海都稍微平静了一些。
“坐吧。”渊瞳长老在一个蒲团上坐下，示意李凡坐在对面。
李凡依言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口“磷光之井”吸引。他能感觉到，井中散发出的能量，与他之前收集的发光海藻，以及远处看到的墟光城光芒同源，但更加精纯和强大。
“此地，是墟光城的核心之一，‘寂灭磷光’的源头井之一。”渊瞳长老缓缓开口，苍白的瞳孔仿佛也映照着井中流淌的光晕，“它曾是为‘防火墙’提供能量的重要枢纽，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着这座城市的苟延残喘。”
他看向李凡，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现在，告诉我，年轻的宿主。你，以及你体内的‘那个’……究竟想从这片被遗忘的废墟，得到什么？或者说，‘它’指引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李凡看着渊瞳长老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又感受了一下脑海中依旧混乱不堪的系统，知道再装傻已经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有限度地透露一些信息。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李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它自称‘系统’，但极其不靠谱，发布的任务离谱，奖励鸡肋，还经常死机、乱码，甚至反向操作。它指引我来北冥幽海，是为了收集‘发光海藻’、‘热之冰’和‘冰之核’。”
他拿出了那个装有“热之冰”的玉匣，放在地上。
“至于目的……它说收集‘热之冰’和‘冰之核’是为了一个‘幽海通用语翻译器’。”李凡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我感觉，它似乎在利用这些任务，引导我接触某些东西，比如……你们，还有您刚才提到的‘防火墙’、‘晦’。”
渊瞳长老静静地听着，当听到“系统”二字时，他苍白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当听到李凡描述系统的种种不靠谱行径时，他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
“系统……呵，一个……贴切又充满讽刺的称呼。”渊瞳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不知是在嘲笑那所谓的“系统”，还是在嘲笑别的什么。
“它并非完整的‘守序者’，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渊瞳长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李凡，看到了他识海中那个混乱的存在，“它更像是一个在最终崩溃前，强行剥离出的、承载着核心指令与部分数据库的……‘求生程序’。一个……挣扎求存的‘幽灵’。”
李凡屏住了呼吸。（求生程序？幽灵？）
“那……‘晦’又是什么？”他问出了这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听到“晦”这个字，渊瞳长老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周围那口磷光之井的光芒也似乎黯淡了一瞬。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凡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终，他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带着深深忌惮与无力的语气，缓缓吐露：
“‘晦’……并非此界生灵，甚至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存在’。”
“它是‘寂灭’，是‘归墟’，是万物终末的趋向，是法则崩坏后必然涌动的……‘暗潮’。”
“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它侵蚀法则，扭曲现实，将有序归于混沌，将存在引向虚无。”
“上古之战，并非与某个具体敌人的战争……而是……与世界本身走向终结的‘趋势’的抗争。”
“而‘防火墙’，以及其核心‘初代守序者’，便是远古大能们，为了延缓这一进程，为了给众生争取一线生机，而打造的……最后壁垒。”
渊瞳长老抬起那双苍白的瞳孔，直视李凡，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你体内的‘系统’……便是那已然崩塌的‘防火墙’，在那场绝望战争中，留下的……最后一缕……带着扭曲与污染的……挣扎的回响。”
李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寂灭？归墟？世界终结的趋势？防火墙？最后的挣扎回响？）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系统只是个坑爹的金手指，顶多背后有点阴谋，却从未想过，它竟然牵扯到如此宏大而恐怖的背景。
世界的终结？这跟他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有什么关系？
就在李凡心神剧震，识海中系统乱码再次加剧之际——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然传来。
整个厅堂剧烈地摇晃起来，顶部的磷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灰尘簌簌落下。那口原本稳定的磷光之井，光芒也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
渊瞳长老猛地站起身，苍白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色，他手中的骨杖爆发出刺目的苍光，死死地抵住地面，试图稳定周围的空间。
“不好，是能源井，另一处核心能源井的封印……松动了！”他失声低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晦’的污染……加速了！”
李凡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扶住墙壁，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剧烈震动和那股骤然变得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脸色难看。
（妈的！刚知道点内幕就要世界末日了？这破系统，这鬼地方，就没一件好事！）
他的咸鱼之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