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队伍一出天启城,便立刻改头换面。薄棺被丢弃在路旁树林,众人换上商旅服饰,薛神医安排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岔路口。一行人登上马车,由夜枭亲自驾车,沿着通往西北的官道,疾驰而去。
车内,苏文清靠在软垫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阿箬细心照料着他,眼中满是担忧。方多病则不时探头望向车后,警惕是否有追兵。
李莲花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天启城发生的一切。内卫司的强势介入,新月楼的神秘出手,靖北侯府的意外出现……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北海葬神渊的秘密,牵涉之广,远超他最初的预料,已然惊动了朝廷最高层和西域的神秘势力。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李莲花睁开眼,对驾车的夜枭道,“夜枭兄弟,可否再快一些?我们需要尽快抵达黑水城。”
夜枭沉声道:“李先生放心,这条道我熟。只是再往前便是‘百里荒原’,地势开阔,容易暴露行踪,需得小心。”
“百里荒原……”李莲花看向窗外。官道两侧的农田村落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土丘和稀疏的荒草,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声呼啸。
果然如夜枭所言,此地视野极佳,但也意味着若有追兵,很难隐藏。
马车又行了一个时辰,日头偏西,荒原上起了风沙,天色昏黄。前方出现一片残破的土墙,似乎是一处废弃的驿站。
“在此稍作歇息,饮马。”夜枭勒住缰绳,“再往前三十里便是‘狼嚎谷’,地势险要,不宜夜间通过。”
众人下车活动筋骨,喂马饮水。荒原风大,吹得人衣袂翻飞。阿箬扶着苏文清在避风处坐下,方多病帮忙取水。
李莲花站在土墙上,极目远眺。荒原寂寥,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他心中那股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夜枭兄弟,这一带可有什么异常传闻?”李莲花问道。
夜枭面色凝重:“百里荒原自古便是盗匪出没之地,但近来更不太平。有商队传言,在狼嚎谷附近见到过……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方多病凑过来,好奇道。
“说是夜间有鬼火飘荡,还有女人的哭声,靠近的牲畜会莫名发狂。”夜枭压低声音,“更有甚者,说见到过穿着前朝服饰的兵卒在雾中行走,如同阴兵借道。”
前朝兵卒?李莲花心中一动。南胤覆灭百年,若真有阴兵传说,莫非与北海皇陵有关?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阿箬忽然站起身,浅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望向西北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
“阿箬,怎么了?”乔婉娩关切地问。
阿箬迟疑道:“我……我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在哭……很悲伤……很绝望……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她指向狼嚎谷的方向。
众人心中一凛。阿箬的灵犀感知极少出错!
李莲花沉声道:“看来,狼嚎谷确有蹊跷。我们需加倍小心。”
歇息片刻,众人重新上车,继续前行。越靠近狼嚎谷,地势越是崎岖,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果然是一处险地。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残月如钩,星光黯淡,荒原上雾气渐起,更添几分阴森。
马车驶入峡谷,道路狭窄,仅容一车通过。两侧崖壁高耸,投下浓重的阴影,风声在谷中回荡,如同鬼哭狼嚎,难怪得名“狼嚎谷”。
阿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紧紧抓住苏文清的手,低声道:“哭声……更近了……还有很多……铁链的声音……”
李莲花示意夜枭放慢车速,全神戒备。
突然,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不肯前行!任凭夜枭如何呵斥鞭打,只是焦躁地踏着蹄子,鼻孔喷着白气。
“有情况!”方多病立刻拔出短剑。
李莲花跃下车,凝神感知四周。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腥气。
“嗤嗤嗤……”
一阵细微的、如同蛇类爬行的声音从四周传来!紧接着,雾气中浮现出点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是狼群!”夜枭经验丰富,厉声喝道,“小心!这些狼眼睛是绿的,不对劲!”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已从雾中扑出!果然是狼!但这些狼体型异常硕大,毛色灰黑,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嘴角流着涎水,神态疯狂,完全不似寻常野狼!
“保护马车!”李莲花低喝一声,袖中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入冲在最前的几头狼的眼眶!恶狼惨嚎倒地!
方多病和夜枭也挥剑砍杀,乔婉娩护在马车前,剑光闪烁。然而狼群数量众多,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扑上!更麻烦的是,这些疯狼似乎受过某种训练,攻击配合默契,专攻下盘和马匹!
“这些狼被人操控了!”李莲花瞬间判断出来!他想起夜枭说的“牲畜发狂”,以及阿箬听到的哭声和铁链声——这绝非自然现象!
战斗激烈,狼尸遍地,但狼群攻势不减反增!马车车轮被狼爪撕扯,马匹受伤,形势危急!
就在这时,阿箬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一道极其迅捷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阴影中窜出,直扑马车车窗!目标竟是车内的阿箬!
那黑影速度太快,众人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李莲花猛地将手中一枚铜钱掷出,灌注内力,铜钱发出破空尖啸,后发先至,打在黑影背上!
“噗!”黑影闷哼一声,身形一滞,但仍探爪抓向阿箬!
阿箬吓得闭眼尖叫!苏文清挣扎着想要挡在她身前!
眼看利爪就要触及阿箬,斜刺里一道剑光闪过!如同月光破云!精准地斩在黑影手腕上!
“铛!”一声脆响,竟如同砍中铁石!
黑影吃痛,缩回手,落地后迅速后退,隐入雾气中。出手的竟是乔婉娩!她一直警惕着四周,及时出剑。
众人惊魂甫定,再看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地上留下几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以及……半截断裂的、非金非木的黑色指甲!
“不是狼!是人!”方多病骇然道。
李莲花捡起那半截指甲,触手冰凉坚硬,边缘锋利,绝非人类所有。他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有尸气……和一种特殊的药味。”
阿箬惊魂未定,颤声道:“刚才……刚才那人……身上有……有很重的死气……和锁链的声音……”
操控狼群,半人半尸的怪物……这狼嚎谷,果然是个陷阱!
“此地不宜久留!”李莲花当机立断,“夜枭,还能走吗?”
夜枭检查了一下马车,咬牙道:“马伤了一条,车轴有损,但勉强能行!”
“上车!冲出去!”李莲花喝道。
众人奋力击退狼群,重新上车。夜枭猛抽马鞭,受伤的马车颠簸着向前冲去!
狼群在后方紧追不舍,雾气中那诡异的绿眼和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就在马车即将冲出峡谷出口时,前方雾气中,赫然出现了数十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些身影穿着破旧不堪的、样式古老的铠甲,手持生锈的兵刃,队列整齐,无声无息地拦在路中央!他们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正是夜枭所说的——“阴兵”!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众人陷入绝境!
李莲花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阴兵”,忽然注意到他们铠甲上的纹饰——那是一种缠绕着九条蛇的图腾!与海神庙祭坛和司徒令牌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
“是南胤的兵俑!”李莲花心中豁然开朗!这些不是阴兵,而是被人用邪术操控的、南胤古墓中的殉葬兵俑!这狼嚎谷,恐怕是通往北海皇陵的另一处秘密通道入口!
“冲过去!”李莲花厉声道,“它们动作僵硬,突破一点!”
夜枭一咬牙,猛催马匹,马车朝着兵俑阵型薄弱处直撞过去!方多病和乔婉娩剑光霍霍,护住两侧!
兵俑果然动作迟缓,被马车撞得人仰马翻!但它们的兵刃砍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力道极大!
就在马车即将冲破阻拦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大鸟般从崖顶扑下,直取李莲花!正是刚才袭击阿箬的那个怪物!它此刻露出了真容——皮肤青黑,面容扭曲,双眼赤红,口中獠牙外露,双手指甲如同利钩,周身缠绕着黑色的锁链!
“尸傀!”薛神医失声惊呼!这是一种用邪术炼制的、半人半尸的怪物,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尸傀速度快得惊人,利爪直插李莲花心口!
李莲花内力未复,不敢硬接,身形急闪,同时银针连射,打在尸傀身上却发出叮当之声,难以穿透!
眼看利爪及体,一道凌厉的刀气骤然从侧方劈来!刀气森寒,带着无匹的霸意!
“嗤啦!”尸傀的一条手臂被齐肩斩断!黑色血液喷溅!
尸傀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踉跄后退!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峡谷出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着玄甲,披风猎猎,面容冷峻,手持一柄古朴长刀,正是笛飞声!
他竟在此刻赶到!
笛飞声看都未看那尸傀,目光扫过狼狈的众人,最后落在李莲花身上,冷冷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他的出现,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扭转了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