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三的剑锋划破粘稠的空气,荡开一道裹挟着刺骨寒意与腐败气息的影刃,金属交击的嗡鸣短暂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汗水混着不知名的黑色粘液,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
四周,是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泼洒在虚空中的浓墨,发出如同千万只虫子啃噬朽木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这就是影族,这片被遗忘矿洞的真正主人。它们的攻击杂乱无章,却带着一种纯粹的本能恶意,疯狂地扑向谢十三这个闯入者,每一次影刃的挥击,都试图侵蚀他的生命力和意志。
最初,谢十三以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他凭借精妙的步法和凌厉的剑光,在潮水般的攻击中辗转腾挪,剑锋每一次闪烁,都能将一道黑影逼退或斩散。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这些影族的攻击虽然凶猛,却始终围绕着矿洞深处某个区域,仿佛在守护着什么。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他瞥见一个影族并非扑向他,而是扑向角落里一块散发着微光的、早已废弃的能量矿石,用虚幻的“口器”疯狂啃噬着矿石中残存的、几近枯竭的能量,那姿态不像掠夺,更像是一种……绝望的汲取。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它们的攻击,或许并非源于邪恶,而是源于恐惧和……饥饿?是在守护某种东西,同时排斥任何可能消耗此地所剩无几能量的“入侵者”?
这个想法让谢十三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一道影刃趁机掠过他的肩头,带走一片衣料,留下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没有反击,反而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手腕一抖,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并非攻向敌人,而是“锵”的一声,精准地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
他闭上了眼睛,强行压下身体本能的战斗反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矿洞中混杂着霉味、尘埃和影族阴冷气息的空气吸入肺中。他尝试放空心神,不再将影族视为必须斩杀的怪物,而是去感知它们的存在本质。
他体内流淌的,是古老龙族的血脉。龙族的力量,并非只有毁灭,更深层的,是一种对天地万物、对生命本源的共鸣与理解。谢十三努力回忆着血脉中传承的那种模糊的感应,那不是语言,不是思维,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宏大的“生命频率”。他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这种频率中,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将一种平和、非攻击性的“存在信号”如同涟漪般,缓缓向四周扩散开去。
起初,影族的攻击更加狂暴,似乎将这陌生的频率视为更危险的挑衅。但渐渐地,那潮水般的攻势慢了下来。那些扭曲的阴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发出困惑的、意义不明的低吼和呜咽,它们围绕谢十三旋转,黑色的躯体剧烈颤抖,仿佛在抵抗一种无形的束缚,又像是迷失在了某种陌生的舒适区中。
终于,一个体型稍大、轮廓似乎也更清晰几分的影族,完全停止了攻击。它悬浮在谢十三面前不远处,伸出一只如同凝聚的黑暗构成的、边缘不断溃散的“手”,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谢十三。那动作里,充满了疑惑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好奇。它的“手”在即将触碰到谢十三鼻尖时停住了,就那样悬停在半空,发出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呜咽声,不像威胁,更像是一种迷茫的询问。
谢十三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他能感觉到,那短暂的平静如同绷紧的弦,脆弱得不堪一击。这种依靠血脉共鸣维持的“停火”状态极不稳定,无法持久。一旦影族适应了这种频率,或者他自身精力不济,攻击会立刻重启。
问题的根源,在于影族守护的东西,以及它们为何如此排外。必须找到那个核心,才能真正打破这僵局,或许……还能找到离开这片绝地的方法。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越过面前那迟疑的影族,投向了矿洞更深的、被浓郁黑暗吞噬的尽头。答案,恐怕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