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黄金滩峡谷两侧的绝壁之上,密林之中。
雨水同样浇透了在这里潜伏了整整一天的钟鹏举军士兵。但他们如同岩石般沉默,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冷静的火焰。
钟鹏举身披蓑衣,站在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峡谷的天然石洞中,身旁是他的副将和几名参谋。千里镜在雨中作用有限,但他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预先的部署,对整个战局了然于胸。
这场伏击战他亲自指挥。第一野战军军长钟林倍另有任务。
“大帅,西方邺的前锋已进入‘咽喉’地段。”钟林倍的副将江忠平低声道。
钟鹏举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西方邺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之所以选择二次设伏,正是看穿了西方邺“灯下黑”的心理。这位老将精通兵法,但也正因如此,他会陷入“经验主义”的陷阱。他坚信“战胜不复”,坚信雨天火器失效,却忘了兵法最上乘的境界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正因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所以第二次伏击的突然性将比第一次更大。
至于大雨……钟鹏举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西方邺只知大雨能灭火,却不知,大雨也能遮声、匿迹、乱敌心!
黄金滩峡谷,名不副实。这里没有滩涂,更没有黄金,只有一条被岁月和雨水冲刷出的深深裂痕,狰狞地刻在黄土高原的余脉上。
峡谷全长约三里,其最险要处在于中段的“一线天”。两侧的黄土崖壁如刀削斧劈,高达二十余丈,近乎垂直。谷底最窄处不足一丈,仅容两马并行。
一条细小的溪流常年不断,将谷底道路浸润得泥泞不堪,每逢雨日,便成了吞噬马蹄的陷阱。
此乃兵家绝地。一旦入谷,前后谷口被封,便是插翅难逃。崖顶视野开阔,酸枣树与灌木丛生,是天然的隐蔽所。此刻,就在这片死寂的荒凉之下,死亡已张开了罗网。
钟鹏举的伏兵,如同蛰伏的毒蝎,已静静等待了一日。一千弓弩手隐身于酸枣树丛之后,箭已搭弦;五百刀盾手在前后谷口处的壕沟拒马后蓄势待发。而真正的杀招,是那一百门经过精心伪装的野战机动前膛炮和轰天炮,它们被分散布置在崖顶的多个发射阵位上,炮口幽深,对准了下方的死亡走廊。
就在西方邺的部队踏入峡谷的那一刻,崖壁上方三十丈处,钟鹏举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雨水顺着蓑衣的边缘滴落,打在他脚边的一个黑漆漆的陶罐上——罐子里装的不是火油,而是荆州军特制的 “猛火油精”,即便在水中,只要接触到空气,就能燃起蓝幽幽的火焰。
“将军,西方邺的前队已经过了第三块巨石。”副将江忠平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弓弩手都已就位,‘水雷’也按您的吩咐埋好了。”
钟鹏举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崖壁下方的官道。黄金滩峡谷他早已勘察过无数次——这条官道最窄处仅容三人并行,两侧崖壁陡峭,且布满了渗水的石缝,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为了这二次伏击他准备了五套“雨夜杀招”。
第一套杀招,是“崖壁滚石”。他让士兵在崖壁上凿出凹槽,将数十块重达千斤的巨石用藤蔓固定,藤蔓末端系着浸过桐油的麻绳——即便雨水打湿,麻绳也能承受巨石的重量,只需砍断麻绳,巨石便会顺着崖壁滚落,瞬间堵塞官道。此刻,三百名精壮士兵正握着斧头,潜伏在巨石旁,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下方的敌军。
第二套杀招,是“水下尖桩”。在峡谷中段的一处积水潭下,钟鹏举让人埋下了数百根裹着铁皮的尖木桩,桩尖朝上,仅比水面低三寸。雨水让潭水变得浑浊,根本看不出水下的异样,一旦敌军的马匹踏入潭中,尖桩便会刺穿马蹄,让骑兵失去机动性。此刻,潭水旁的芦苇丛中,五十名斥候正屏息凝神,等待着敌军进入陷阱。
第三套杀招,便是那“猛火油精”。钟鹏举让人将猛火油精装在陶罐中,罐口塞着浸过硫磺的棉絮——虽然雨水无法点燃火箭,但硫磺棉絮只需用燧石敲击,就能在雨中引燃,将猛火油精洒向敌军。这些陶罐被悬挂在崖壁的藤蔓上,只需拉动绳索,就能将油精倾泻而下,即便雨水再大,也能燃起熊熊大火。
第四套杀招……
第五套杀招……
用兵谨慎、追求万无一失的钟鹏举总是不厌其烦地准备多套预案,留有足够的沉冗。
“再等等,等他们的后队也进入峡谷。”钟鹏举低声说道,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西方邺的中军。他知道,西方邺的这五千精锐是今次战役中第一次投入使用的,战斗力不可小觑,必须将他们全部引入陷阱,才能一举歼灭。
雨越下越大,峡谷中的风声夹杂着雨声,如鬼哭狼嚎般刺耳。
西方邺的军队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死亡的陷阱。
当西方邺的前队已经走到了峡谷前段,重甲步兵的铁靴踩在泥泞的官道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突然,一名步兵脚下一滑,摔倒在积水潭中,他刚想爬起来,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水下的尖桩刺穿了他的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潭水。
“怎么回事?”西方邺闻声皱眉,勒住了战马。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崖壁上方——数百块巨石正顺着崖壁滚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下方的官道。
“放!”随着崖顶陆军指挥官一声令下,预先绑好的数十块千斤重巨石的麻绳被斩断,沿着陡峭的崖壁轰然滚落!巨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峡谷中密密麻麻的行军队伍中!
“轰隆——!”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马匹惊嘶声瞬间取代了行军脚步声。巨石不仅直接碾碎了路径上的士兵,更可怕的是,它们堵住了关键路段,将镇江军彻底分割、堵死在了峡谷内!阵型大乱!
“不好!有埋伏!”统领前锋营的副将吴三桂失声大喊,拔出长剑想要指挥士兵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一声巨响,第一块巨石砸在官道上,瞬间将三名重甲步兵拍成了肉泥,碎石飞溅,又击倒了数名士兵。紧接着,更多的巨石滚落下来,堵塞了官道的前后两端,将五千六百名镇江军困在了峡谷中段。
西方邺脸色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钟鹏举竟然真的在黄金滩设了二次伏击,而且还放弃了火炮,用这种最原始却最有效的滚石战术。“快!骑兵冲锋,冲开前面的巨石!”他嘶吼着,拔出长剑,想要带领轻骑兵突围。
可就在这时,崖壁上方突然传来“哗啦”的声响——数十个陶罐从崖壁上坠落,猛火油精洒在士兵身上,紧接着,燧石敲击的火花在雨中亮起,蓝幽幽的火焰瞬间燃起,即便雨水浇在上面,也无法将其扑灭。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被油精浇到的士兵瞬间被火焰吞噬,他们在雨中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却只是让火焰烧得更旺。重甲步兵的铁叶甲被火焰烤得通红,烫得士兵们纷纷脱下铠甲,暴露在弓弩手的射程之内。
钟鹏举站在崖壁上,看着下方陷入混乱的敌军,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连续发射照明弹!”
“放箭!五轮速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