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门板刚合上,陈凡就靠着墙滑坐在地,左臂还残留着一股撕扯感,像是筋络被反向拧过。他没急着动,右手撑着地面稳住身子,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微颤着,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气丝从指尖溢出,在昏暗里飘了半寸,又缩回去。
行了。
能控气了。
他低头看袖口那道裂口,布条垂着,风一吹就晃。刚才在井台边躲进去,半条胳膊差点废在灰雾里。可现在,他能感觉到,那地方不只是藏身——它在拉他。
他闭眼,意识再次沉进去。
灰雾比先前薄了些,能看清小鼎悬浮的位置。那三道暗金符文转得稳了,底部多了一行细纹,像是刚刻上去的:【肉身可纳·极限未定】。他没急着试,先将包袱从储物区取出,放在脚边。东西都在,书、灵石、碎陶片,连那半截断带也没少。
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定,开始运转《基础纳气诀》。
第一周天,气走任脉,卡在膻中穴。他眉头一拧,识海里自动浮现出符文推演的路线——原功法此处是直冲,但空间里的小鼎突然亮起一道金线,标注:“缓行三息,绕行少阴”。他依着改,灵力一转,竟顺顺当当穿了过去。
第二周天,到尾闾穴时又堵住。这次不等他琢磨,符文直接补全一段经脉走向,像是在体内画了条暗道。他顺着走,气流一沉,轰地穿过去,丹田一热。
第三周天,灵力已不像最初那般细若游丝,反而在经脉里冲出轻微的胀感。他咬牙撑住,继续运转,一遍又一遍。
十遍。
二十遍。
小鼎的光渐渐稳定,符文推演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他发现,每运转一次,功法本身就在变——原本粗糙的行气路线被一点点打磨,断点补全,滞涩处被优化,甚至有些他从未察觉的微小经络,也被悄然打通。
时间在空间里拉长。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灵力越转越顺,丹田像被温水泡着,暖意一层层往外散。直到某一刻,第三周天的气流冲到尾闾,不再滞停,而是如溪汇渠,轰然贯通。
纳气二层。
成了。
他睁开眼,破屋依旧昏暗,窗外夜色未退,连风都停了。可他耳朵一动,听见十步外墙角,一只蚂蚁正拖着半粒米爬过砖缝,细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蹭过墙面。
砖缝的纹路,一丝不差地传到指腹。他轻出一拳,没用全力,拳风压着墙面走,砖石无声裂开,蛛网纹蔓延三寸,却没掉一粒灰。
行了。
他低头看左手,袖口那道裂口还在,可手稳了,气也稳了。
他没急着出来,反而把意识重新沉进去,这次,目标不是半臂,也不是双腿——是整具肉身。
他先将双腿没入灰雾。
温润感立刻裹上来,比之前柔和,震荡也轻。他稳住心神,腰腹发力,躯干一点点推进。胸口进入的瞬间,神魂猛地一颤,像是被雷劈中后脑,但他没停,咬着牙往前送。
头颅沉入。
刹那间,外界的声音彻底断了。他“看”不见破屋,也感觉不到地面,整个人浮在混沌里,只有小鼎的光映在脸上。他试着运转灵力,发现经脉里的气流比外面快了近一倍,丹田温热,像是晒着太阳。
成了。
他能在里面待一整夜。
他盘膝坐下,取出《基础纳气诀》,功法在空间里自动展开,符文推演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半炷香,原本粗陋的黄阶功法已被补全至黄阶上品圆满,三处断脉被接上,七处滞气点被优化,甚至多出一段他从未见过的呼吸节奏——“纳气如吐故,三息入,五息出”。
他照着练。
一遍。
两遍。
十遍。
外面一夜未动,里面已近十日。
当第三十九遍周天完成时,真气在丹田凝成漩涡,第三次循环轰开尾闾穴的刹那,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四肢百骸像是被重新洗过。
纳气二层中期,稳固。
他退出空间。
头颅抽离的瞬间,眩晕感比之前轻了大半,只晃了一下就稳住。他站起身,活动肩颈,筋骨噼啪作响,像是换了具身子。
他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停了停。
外面天还没亮,巷子静得能听见露水从瓦檐滴落的声音。他耳朵微动,听出三丈外有只野猫正舔爪子,更远些,西市一家早点铺子刚支起炉子,炭火噼啪响。
他拉开门。
冷风扑面,带着点湿气。他抬脚迈出,脚步极轻,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巷子深处有巡夜人提着灯笼走过,影子拉得老长,却没往这边看。
他贴着墙根走,专挑背街。几次拐弯后,停在一处塌了半边的院墙外。墙内是片荒地,长满枯草,中间有口井,井台边还留着昨夜他放酒坛的痕迹——泥封碎了,酒液洇了一地,早干了。
他蹲下身,手指蹭了蹭井台边缘。
灰里混着点酒渍,已经发白。他盯着那块地,忽然抬手,将一缕真气逼到指尖,轻轻一点。
“嗤。”
一道细不可见的气线射出,打在井台石上,石面瞬间多出一个小孔,深不见底。
他收回手,站起身。
行了。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稳得多。路过一家铁匠铺时,听见里面传来打铁声,火星子从窗缝里蹦出来。他没停,继续走,直到回到那间破屋。
推门进去,反手关门。
他靠墙坐下,从包袱里摸出那枚下品灵石,捏在手里。灵石比昨夜更凉了,几乎冻手。他没急着用,只是盯着它,忽然低声说:“以后打架,不用先挨一下才知道疼了。”
话音落,他抬手,将灵石扔进灵魂空间。
“啪”一声,落在储物区,和书挨着。
他闭眼,意识再次沉入。
这次他没修炼,只是查看。小鼎底部,符文又多了两条:【推演补全·黄阶上品】【时间流速·十倍初显】。他伸手摸了摸胸口,书还在里面,安稳如初。
他睁开眼,从包袱侧袋摸出一块干饼,掰了一半塞进嘴里。饼又硬又涩,咬起来咯吱响。他嚼了几下,咽下去,抬手抹了把嘴。
他抬手,目光扫过左臂,那里衣袖轻扬。
他没去扯,只是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用真气在裂口边缘轻轻一扫。
布条齐齐断开,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