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刚触到石阶,吞天葫突然震了一下。
李冰立刻停住,后退半步。白云飞和陆泽几乎是同时转身,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葫芦贴着皮肤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不是危险。”她摇头,“是感应到了什么。”
陆泽眯眼看了看天色:“快出林子了,别在这儿停太久。”
“就一会儿。”李冰盘膝坐下,掌心轻抚葫芦表面。一股温热顺着经脉往上走,三股能量在丹田附近缓缓流转——星尘砂冷得像冬夜的风,魂晶碎片沉得像深井底的石头,生命之露却暖得像春水刚化开。它们彼此碰了一下,又分开,再靠近,节奏越来越稳。
凌云的声音浮上来:“它认出时机了。”
“满月还有三天。”李冰闭着眼,“来得及吗?”
“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凌云语气平静,“是必须在那天。星序魔法阵只在魔法满月夜完全激活,天地魔力交汇,才能撑起塑身所需的能量场。错过这一次,至少等半年。”
李冰睁开眼,手指掐进掌心。她知道风险。那术法不是简单的仪式,是把一缕意识从共生状态剥离出来,借材料重塑载体。稍有偏差,灵脉断裂,双魂失衡,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意识溃散。
但她没问“会不会死”。
她只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凌云说,“到时候,你只要站着就行。陆泽提供风雷魔力共振,你是引子,他是能源枢纽。星尘砂定本源,魂晶碎片载意识,生命之露塑形。三者合一,我就能回来。”
“不是夺舍?”李冰低声确认。
“不是。”凌云声音很轻,“是你多了一个自己,而不是少了一个自己。我会独立存在,但我们的共鸣不会断。你信我吗?”
李冰盯着自己指尖。那里还留着千岁木新芽蹭过的触感。她想起族长把水晶瓶放进她手心时说的话——“它只属于那些愿意低头抚摸枯根,并相信它还能开花的人。”
她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回到学院已是傍晚。宿舍门一关,她立刻取出水晶瓶。瓶身还在微微发烫,里面的液滴轻轻晃动,像是活物在呼吸。她打开床底暗格,拿出一个刻满符文的木匣,将瓶子放进去,再注入一层薄薄的光系结界。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星尘砂和魂晶碎片分别装进玉盒,也收进暗格。她伸手摸了摸吞天葫,它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轻轻一跳,像心跳。
“我们快了。”她低声说。
“不是快了。”凌云回应,“是终于到了。”
第二天清晨,李冰去了教务处。
高阶魔法阵使用申请表很难批,尤其是对一个刚突破初级魔法师的学生。但她递上表格时,顺手打开了随身布袋的一角。三股气息逸出一点——银白、幽蓝、翠绿,在空中绕了一圈,又缩回去。
负责审批的老导师皱眉接过袋子,探出一丝魔力扫过。三秒后,他抬头:“这些材料……你从哪来的?”
“星尘砂来自星空山脉西南麓,b级采集任务已备案。”李冰语气平稳,“魂晶碎片是在废弃古堡清除混沌生物时所得,任务记录可查。生命之露,是精灵族祭典中获得的馈赠。”
老导师沉默片刻:“你知道星序魔法阵的使用代价吧?每开启一次,消耗十枚高阶魔晶,还要两名高阶法师维持运转。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为一个重要的人重塑身躯。”她说,“她一直在我体内,现在,该让她出来了。”
老导师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限时两小时,满月当晚,不得超时。若有异常,阵法会自动关闭。”
“明白。”
走出教务处,她在庭院里找到了白云飞和陆泽。
两人正在讨论什么,见她过来,都停下话头。
“批下来了?”白云飞问。
“嗯。满月夜,星序魔法阵,两小时时限。”
陆泽眉头微动:“我需要提前调试魔力频率,确保共振稳定。风雷双系输出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可能引发能量反噬。”
“你能行?”李冰看着他。
“我不是第一天用魔法。”他扯了下嘴角,“倒是你,站中间的那个,别乱动。你要是晃一下,整个阵都会偏。”
白云飞拍了下腰间的剑柄:“我在外面守着。谁想靠近,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不只是外人。”李冰说,“万一有能量失控,你也得拦住我们两个。”
白云飞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你们在里面拼命,我在外面拼命,分工明确。”
陆泽忽然问:“你真觉得她能出来?”
“她不是‘能’,是‘必须’。”李冰看着自己掌心,“这一路,她一直在帮我。没有她,我进不了精灵森林,治不好千岁木,拿不到生命之露。她不是寄生,是共担。现在轮到我帮她了。”
陆泽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空间戒,取出一块青铜铭牌,上面刻着复杂的回旋纹路。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风雷调频器。”他说,“原本准备在晋升考核时用。现在,先借给你。”
李冰没接:“这对你很重要。”
“比不上一个完整的人重要。”他把铭牌塞进她手里,“别弄丢。”
白云飞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黄底朱砂,边缘有些磨损:“这是我娘传下来的护魂符,贴胸口,能稳住意识波动。虽然……可能用不上。”
李冰接过,一张放在胸前,一张小心收进袖袋。
三人站在庭院中央,头顶月亮还没圆,但已经能看出轮廓。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
“还有三天。”李冰仰头看着那轮渐盈的月,“她说了,那天晚上,星序魔法阵会自己亮起来。”
“那就等那天。”白云飞活动了下手腕,“我这几天不离学院,随时待命。”
“我今晚就开始调整魔力循环。”陆泽收起战术板,“风雷共振不能有一丝杂波。”
李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铭牌和符纸,又摸了摸藏在衣内的水晶瓶。
吞天葫轻轻跳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把左手按在心口,感受着体内三股能量的流动。它们比昨天更协调了,像是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陆泽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出来了,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说话吗?”
李冰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希望可以。”
风停了。
树叶悬在半空,不动了。
远处钟楼敲响六下,余音散开时,一片叶子从枝头落下,打着旋,擦过她的肩头,掉在石板缝里。
她弯腰捡起来,夹进笔记本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