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队的铜铃在风雪中颤出细碎的响,苏渺掀起驼绒帐帘时,鼻尖立刻结了层白霜。守心镜的镜面凝着冰花,映出身后蜿蜒的雪辙 —— 他们已在昆仑山脉跋涉了七日,玄甲军的粮草所剩不足三成,最北的雁门关斥候传回消息,昨夜有银灰色的风穿过隘口,所过之处,箭囊里的箭矢全化作了黑色藤条。
“顾将军的玄甲开始结霜了。” 赵承用匕首刮着护心镜上的冰壳,甲胄内侧的星纹在雪光里泛着青蓝,“医舍的御寒药只能再撑三日,再找不到雪民的聚落,恐怕要折损人手。”
苏渺的指尖抚过守心镜的冰花,镜面突然渗出白雾,在帐内凝成半张地图。图上标注的 “冰魄谷” 被朱砂圈出,旁边画着个奇怪的符号 —— 与界门裂隙的异界印记有七分相似,只是符号边缘多了圈月牙纹,像星隐族的图腾被冰雪冻住。
“是母亲的笔迹。” 他突然想起札记里的记载,星隐族的先祖曾在昆仑设下十二处 “冰脉节点”,用月牙纹封印着异界渗透的气息,“冰魄谷应该有星隐族的遗迹,守心镜在指引我们过去。”
帐外传来顾婉儿的惊呼。苏渺冲出驼队时,正见三匹骆驼跪在雪地里抽搐,背上的粮草袋裂开,露出里面的紫背天葵已冻成墨绿色。更诡异的是,骆驼的睫毛上结着银灰色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与蚀星卫相同的光泽。
“是‘蚀骨霜’。” 谢临的药箱摔在雪地里,七星草图腾在接触冰晶的瞬间蜷成球状,“医典里说这是界门裂隙渗出的寒气所化,能冻结活物的灵气。” 他用银簪挑起片冰晶,簪尖立刻覆上黑纹,“比京城的化灵雾霸道十倍,连金属都能侵蚀。”
守心镜突然从苏渺怀中飞出,悬在驼队前方三丈处。镜面的冰花骤然炸开,红光在雪地上拓出个巨大的星阵,恰好将驼队护在中央。阵纹边缘的积雪簌簌消融,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岩石 —— 石缝里嵌着半片玉坠,正是林瑶掉落的星盘碎片,只是背面多了行刻痕:“雪民知遗迹,冰窟藏镜魂。”
“是星隐族的‘引魂纹’。” 顾婉儿将青铜残片按在岩石上,刻痕里的冰碴突然沸腾,“母亲说昆仑雪民是星隐族的分支,三百年前为守护冰脉节点迁居至此,他们的图腾里藏着进入遗迹的密语。”
风雪突然转向,驼队西侧的雪坡后传来骨笛的声。七八个裹着牦牛皮的身影从雪雾中现身,为首的老者披着缀满铜铃的氅衣,腰间悬着块冰纹玉佩,与守心镜的红光产生共鸣时,玉佩突然渗出淡金色的液滴,在雪地上汇成月牙形。
“是‘冰魄玉’。” 苏渺认出这是札记里记载的圣物,星隐族用异界冰晶与地脉金精炼化而成,“你们是守护冰脉节点的雪民?”
老者的骨笛在掌心转了三圈,铜铃的颤音突然变得急促。雪民们举起牦牛皮盾,盾面的冰纹在红光中显形,组成与守心镜相同的星轨图。赵承突然按住腰间的玄甲 —— 那些冰纹里,竟嵌着玄甲卫的莲花标,只是花瓣边缘爬满了银灰色的裂纹。
“他们在示警。” 顾砚的长剑半出鞘,剑穗上的铜铃与雪民的氅衣产生共鸣,“盾面的裂纹在扩散,和京城守军的鳞片是同种气息。”
老者突然扯下兜帽,露出额间的月牙纹 —— 那纹路竟在随呼吸明灭,像块活着的冰。他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冰魄谷的冰墙破了,‘银风’带走了族里的孩童,他们的眼睛…… 都变成了镜子里的颜色。”
守心镜的红光突然暴涨,苏渺在镜面里看到幅混乱的景象:雪民聚落的冰屋倒塌了大半,银灰色的风卷着孩童的哭喊声往冰窟深处钻,每个孩童的眉心都浮着异界符号,与蚀星卫的瞳孔如出一辙。
“是影主在掠夺雪民的灵骨。” 苏渺将守心镜按在老者的冰魄玉上,两种光芒交织的刹那,雪地上的星阵突然旋转,“冰窟里有星隐族的封印,他们想借孩童的血脉解开它。”
驼队跟着雪民往冰魄谷进发时,苏渺发现雪地里的足迹很奇怪 —— 既有孩童的小脚印,又有类似蛇类的爬痕,两种痕迹在雪坡中段突然合并,像是被同一股力量拖拽着前行。守心镜的镜面映出那些爬痕的尽头,冰窟入口的冰墙上,有人用鲜血画了个巨大的异界符号,血珠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竟未冻结。
“是用雪民孩童的心头血画的。” 顾砚的长剑刺破符号边缘的血膜,溅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立刻化作细小的藤根,“和京城蚀骨藤的主根同源,但多了冰脉的寒气,寻常刀剑斩不断。”
老者突然跪倒在冰窟前,从氅衣里掏出块冻得发硬的羊皮卷。卷上的星图用朱砂绘制,标注着冰窟内部的结构:三条通道分别通向 “月魂殿”“地脉井”“碎星台”,其中碎星台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 “镜碎藏魂” 四个小字。
“先祖传下的预言说,当银风穿谷时,持镜人会带着碎星台的钥匙来。” 老者颤抖着指向苏渺的守心镜,“那钥匙是星隐族与异界的混血,眉心有双生印记。”
守心镜突然飞向左侧通道,红光在冰壁上照出排冰牢。每个牢门的锁链都缠着黑色藤条,牢内的冰床上,雪民孩童蜷缩成团,眉心的异界符号正在发光,银灰色的发丝已长到脚踝 —— 与果实里的胎儿模样渐渐重合。
“他们在被同化。” 谢临将七星草汁抹在孩童眉心,符号的光芒弱了三分,却在草汁边缘生出细鳞,“蚀骨霜不仅冻结灵气,还在改写他们的血脉,再过三日,恐怕会彻底变成蚀星卫。”
苏渺的血契烙印突然发烫,守心镜的红光穿透冰牢,照出后壁的壁画。画中星隐族圣女正将婴儿放入冰棺,棺盖的月牙纹与异界符号交缠,棺底的碎星台刻着与守心镜相同的纹路。画角的题字已被冰覆盖,他用掌心的温度化开冰层,露出 “永乐二十二年,镜碎分三” 六个字。
“母亲当年确实带了三个孩子来昆仑。” 苏渺的指尖抚过壁画上的婴儿,守心镜突然映出段闪回的记忆:冰窟深处,母亲将半块镜碎塞进婴儿襁褓,那孩子的眉心既有月牙纹,又有梅花胎记,“第三个孩子才是真正的‘钥匙’,守心镜的三块碎片分别在我们三人体内。”
右侧通道突然传来崩塌声。赵承的玄甲军冲过去时,正见银灰色的风从地脉井里涌出,风中裹挟着无数细小的冰刃,落地便化作蚀星卫的幼体。最前锋的士兵被冰刃擦过脖颈,瞬间长出银灰色鳞片,瞳孔变成与异界符号相同的形状。
“是地脉井的封印破了!” 顾婉儿将青铜残片抛向井口,残片组成的星阵在接触银风时发出蜂鸣,“玄甲卫的禁术能暂时封住井口,但需要有人守住阵眼 —— 苏渺的血脉能与地脉共鸣!”
苏渺站在阵眼中央时,守心镜的镜面突然裂开细纹。他在剧痛中看见地脉深处的景象:条巨大的冰龙盘绕在井壁上,龙鳞里嵌着星隐族的月牙纹,龙睛却是银灰色的异界符号。冰龙的爪下,块菱形的镜碎正在发光,与他体内的守心镜产生强烈共鸣。
“是碎星镜的主碎片。” 顾砚的长剑在冰壁上划出火星,“母亲将它藏在地脉井,用冰龙的灵气守护,现在被银风唤醒了。”
银风突然凝聚成个巨大的影物,外形酷似影主虚影,只是周身覆盖着冰甲,手中的蛇形长刀泛着寒气。影物的长刀劈向阵眼时,苏渺的血契烙印与守心镜同时爆发,红光与冰龙的蓝光交织成网,将影物困在中央。
“它在害怕冰龙的灵气。” 老者突然吹响骨笛,雪民们举起牦牛皮盾,盾面的冰纹在笛声中连成锁链,“这是星隐族的‘镇魂调’,能唤醒地脉里的先祖灵力!”
影物在锁链中发出尖啸,身体渐渐化作冰晶。苏渺趁机冲向地脉井,守心镜的碎片在接触主碎片的刹那,突然映出完整的碎星台 —— 那不是石台,是用星隐族与异界混血孩童的头骨堆砌的祭坛,每个头骨的眉心都嵌着块镜碎。
“母亲当年为了封印地脉,牺牲了第三个孩子。” 苏渺的声音在颤抖,守心镜的镜面映出母亲最后的身影:她抱着死去的婴儿跪在祭坛前,将三块镜碎合在一起,“碎星台的钥匙不是活人,是这孩子的灵识!”
地脉井突然剧烈震颤。冰龙的身体开始崩解,银灰色的龙睛滚落在苏渺脚边,化作颗冰晶,里面冻着个婴儿的虚影 —— 眉心有双生印记,正对着他露出微笑。
“它在指引我们去碎星台。” 顾砚的长剑指向冰龙崩解的方向,那里的冰壁上显露出道暗门,门楣的雕刻与守心镜的纹路完全吻合,“母亲的批注说,碎星台藏着影主本体的秘密,也是彻底封印界门的关键。”
当众人走进暗门时,守心镜的碎片突然自动拼合。镜面映出碎星台的全貌:祭坛中央的冰棺里,躺着个与苏渺相貌相同的少年,心口插着半块镜碎,银灰色的发丝已与冰棺融为一体。少年的指尖动了动,冰棺上的异界符号突然亮起,与苏渺的血契烙印产生共鸣。
老者的骨笛突然掉在地上:“是‘镜中魂’…… 星隐族的古老传说里,当三块镜碎合一时,会唤醒沉睡的双生魂,他们既是钥匙,也是封印界门的祭品。”
守心镜的镜面突然渗出鲜血,映出最后的预言:“碎星台上,双生相噬,镜碎魂归,界门永闭。” 苏渺这才明白,他与第三个孩子中,必须有一个牺牲,才能彻底封印界门。
此时,冰棺里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苏渺的身影,嘴角勾起与影主虚影相同的微笑。守心镜的碎片在苏渺掌心剧烈震颤,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左眉骨处,梅花胎记又开始浮现,与少年的双生印记完全吻合。
暗门外传来雪民的惊呼。苏渺回头时,正见银灰色的风卷着蚀星卫的幼体往碎星台涌来,地脉井的方向,冰龙崩解的碎片正在重组,龙睛的位置嵌着颗黑色的藤核 —— 与影核的质地相同,却泛着冰蓝色的光。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冰棺里的少年究竟是盟友还是影主的新容器,母亲留下的三块镜碎合一时会唤醒怎样的力量,都藏在碎星台的冰雾里,等待着被揭开。而守心镜镜面渗出的鲜血,在雪地上汇成个诡异的符号 —— 与界门裂隙的异界印记完全相同,只是多了圈血色的月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