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池畔的雾气尚未散尽，氤氲出一片朦胧的清辉。张海杏足尖点地，像一片轻盈的柳叶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指尖刚触碰到池面浮动的缕缕灵气——那灵气温润如丝，带着玉石般的细腻触感，张起灵的睫毛便轻轻颤了颤。
那颤动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池中的静谧，片刻后，他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素来清冷如寒潭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褪去了往日里拒人千里的疏离，眼底深处竟漫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
“海杏，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带着灵池水汽的温润，比先前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沉稳，不再似从前那般清冷寡淡。
张海杏唇边漾起一抹柔和的笑，语气轻得像怕吹散了眼前的雾气：“小官，好久不见。”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前倾了些身子，眉宇间染上几分关切，“你的伤势怎么样？”
“无妨。”张起灵语气平淡，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那里的隐痛已淡去许多，“只是血脉损耗太多，静心修养一段时间便好。”
“那就好。鲁呢？”张海杏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提到这个名字，张起灵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把祂封印在了长白山地下，无法直接杀死。”
“无法直接消灭终究是个隐患。”张海杏沉吟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要不要问问天道？或许祂有办法。”
“也好，你来吧。”张起灵说着，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躲懒的意味，像是懒得耗费心神与天道沟通。
张海杏无奈地抿了抿唇，不再多言，缓缓闭上双眼。顷刻间，她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一缕无形的意念悄然延伸，与冥冥中的天道建立了联系。
不过片刻，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乍现，随即看向张起灵，语气带着几分恍然：“不是鲁无法杀死，而是这个世界承受不住弑神的代价。要不然当初天道也不会只是将外神封印，而非彻底抹杀。”
“我记得你当初在青铜门，明明杀过一个神。”张起灵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反驳。
“哦，那不一样。”张海杏摆了摆手，一脸理所当然，“那是个邪神，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外神可不行，祂们与世界的羁绊太深。”
张起灵被这理直气壮的反驳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索性转移了话题：“零呢？怎么不见祂？”
“干活呢，现在没空让你见。”张海杏随口答道，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追问，“对了，你是怎么挣脱时间长河的束缚的？回来得比我预想中早多了。”
张起灵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几分不自然，耳根似乎还微微泛热。
看到他这副模样，张海杏的好奇心更甚，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呗。”
“没什么。”张起灵别过脸，声音轻了些，“我看到你的肉身被时间乱流击中，瞬间崩塌成了飞灰。我知道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便朝着有熟悉气息的小世界而去。幸运的是，那里也有张家，也有一个张起灵；但不幸的是，那不是咱们的世界。”
“哦~”张海杏拖长了语调，故意板起脸，故作伤心地用灵池水泼他，“你居然都不担心我！看到我差点挂了，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跑，小官啊小官，你太让我伤心了。”
张起灵哪里不知道她是装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软了下来，轻声解释：“怎么会不担心？我看到你的神魂在肉身崩塌的瞬间就逃远了，便知道你定能活下来。而且，就算要救你，我也得先让自己活着，不是吗？”
“行吧，算你有理。”张海杏笑了笑，不再打趣他，转而问道，“那你到了那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你当初在踏进龙火提炼血脉的时候说过，我们所有的疑问，都能在雷城得到答案。”张起灵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透过雾气看到了过往，
“所以自从香港分别后，我便去了雷城，听了雷，也知道了前世今生。巧的是，我抵达的那个小世界，所发生的一切，正好与我在雷城看到的轨迹重合。”
“哦~”张海杏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个世界，“那你到的时候，是什么时间点？”
“正好是那个世界的张起灵，被抓到格尔木疗养院的时候。”张起灵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那你是怎么做的？有没有替他报复张启山？”张海杏凑得更近了，语气里满是好奇。
“我当然是把他救出来了。”张起灵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语，“难道我要看着另一个自己，在疗养院里受二十年的罪吗？”
“至于张启山，那是那个世界的张起灵自己的事。”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能帮他，不能替他做决定。”
“而且，我也怕胡乱插手会破坏时间线，导致时空崩塌。”张起灵继续说道，“所以我只是告诉了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又教了他麒麟焚天诀。只不过你也知道，没有经过龙火淬炼的血脉，这功法最多只能练到第二层。
于是我便带他隐姓埋名了二十年，陪着他练功，帮他寻找散落的记忆，还给他弄了个储物戒指，让他把自己的记忆好好保存起来。至于天授的后遗症，我实在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他靠练功慢慢调理。”
“你考虑得倒是周全，也确实适合那个张起灵。”张海杏点了点头，又绕回了最初的问题，“那你刚才，怎么会露出那种不自然的表情？”
张起灵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只是没想到，他跟吴邪见面之后，还是会跟吴邪产生那样深的情感纠葛。”
“怎么，你歧视这种感情？”张海杏挑眉问道。
“怎么可能。”张起灵立刻反驳，语气认真，“咱们张家虽然规矩多，显得有些封建，但从来都不古板。我只是……只是看着另一个自己跟人产生感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嗨，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张海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的时间线里，我还被汪家人捉住做了人体实验呢，我都没说什么。”
听了这话，张起灵原本有些不自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舒缓了许多，甚至还微微上扬了嘴角。
张海杏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你最后，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被天道召唤回来的。”张起灵说道，“毕竟两个世界那么相似，祂找我应该不难。我还特意问了你的下落，可祂说找不到你，你到底跑哪去了？”
“怪不得你回来得这么及时，这么容易，原来是被天道拉回来救场的。”张海杏恍然大悟，随即叹了口气，“至于我，就没你这么好运气了。我在时间乱流里漂流了很久，直到看到了阿玉，才看到了希望，去了她所在的那个小世界。”
“看来宁玉是你的幸运星。”张起灵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调侃。
“这你倒没说错。”张海杏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只不过我去的是另一个阿玉的世界。那个世界的演化并不完整，一直在周而复始地轮回阿玉的人生故事，她被困在自己的命运里，怎么也逃不出来。没办法，我只能留下来，帮她把时间线演化完整，这才耽误到现在回来。”
“哦~”张起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大概知道零去干什么了。”
“你又猜到什么了？”张海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好奇。
“肯定是你给那个世界的宁玉送了什么好东西，又怕咱们这个世界的宁玉知道了，伤心她的海杏姐姐不疼她了，所以才让零去准备礼物，想给她一个惊喜，对不对？”张起灵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张海杏脸颊微红，没好气地别过脸，却也没有否认他的话，眼底却悄悄染上了一层温柔。灵池的雾气依旧缭绕，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久别重逢的温馨，在空气中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