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谋生
一夜安眠无梦，身心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松弛。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天光大亮才慵懒起身。用昨晚特意留下的剩饭熬了一锅稠粥，就着点酱菜简单吃过早饭后，便又锁好门，到街上转悠，心里头盘算着该做些什么营生，才能让这新家的根基扎得更稳。
经过连日的细心观察与多方打听，她们对此地民生有了更深的了解。永乐县不愧为南北通衢，往来客商、脚夫、船工络绎不绝，市面繁华，三教九流汇聚。此地之人见多识广，对新鲜吃食接受度高，也舍得在口腹之欲上花费几个铜板。罗晴心下便有了主意，打算先让九芽发挥其厨艺长处，做些方便快捷、滋味足的小吃，去那人流量最大的主街上支个摊子试水。待慢慢攒下些本钱，摸清了客源喜好，再将自家那临街却尚未修缮的门面房收拾出来，开一间正经的小食肆，方是长久之计。此外，罗晴自己也计划着去城中几家绣庄探探门路，接些绣活计回来，多少能贴补些家用。她们不仅要活下去，更要让左邻右舍亲眼瞧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真心实意要在此处扎根，靠着自个儿的双手，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把日子过好、过兴旺。九芽对罗晴素来信服，自然是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回到家中，罗晴便将记忆中几种卤味的制法，从香料配伍、火候掌控到入味诀窍，细细地说与九芽听。两人商议后，决意先从制作相对简便、风味独特的卤味开始售卖，待站稳脚跟，再逐步增添诸如汤饼、蒸糕之类的品类。主意既定，便立刻动手。她们当即出门，按照方子采买了所需的猪肉、鸡鸭脚、猪大肠、鸡蛋、豆干、鲜笋等物，又配齐了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等各色香料。
当日，小院的厨房里便飘出了浓郁奇异的卤香。九芽严格按照罗晴口述之法，精心卤制了第一锅。待那锅盖揭开，热气蒸腾而上，只见锅中食材色泽酱红油亮，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卤味出锅放凉后，罗晴特意拣那品相好的，分成数份，用干净荷叶包了，亲自给左右较为相熟的几户邻居送去品尝。一则是请大家提提意见，看看口味是否合宜；二则也是顺势告知街坊四邻，她们姐妹准备做些小买卖糊口，往后还望多多关照。自搬来那日起，她们便已依着礼数拜会过四邻，邻里多是和善本分之人，见她们两个女子孤苦，平日也颇多照应。九芽的手艺自是不凡，这新奇卤味获得了大家一致好评。听闻她们欲做营生自食其力，邻居们更是热情，有主动借出家中闲置小推车的，有搬来旧桌案供她们使用的，皆是鼎力支持，言语间也透着实实在在的佩服。
在众人的热心帮衬下，她们的简易摊子很快就在主街一个稍偏但人流尚可的位置支了起来。出摊首日，心里正有些忐忑，竟意外遇上了熟人。罗晴眼尖，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主动笑着招呼道：“林大哥，这是去衙门上值？”来的正是官牙林生，自她们落户买房后，对她们也颇多关照。林生见是她们，略显诧异，随即径直走来，看了看这略显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摊子，笑道：“罗娘子，九芽娘子，你们这动作可真快，这么快就张罗起生意了？”
罗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谦和，答道：“总要想法子活下去，不能坐吃山空。往后，还望林大哥和衙门的各位官爷多多照应。”林生闻言，点头称是，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罗晴手脚麻利地包了好些卤味，硬塞到他手中，让他带回去给衙门的兄弟们尝尝鲜。林生执意要付钱，却被罗晴坚决推辞了：“头一锅，不正需要大家品评品评，好多提宝贵意见，我们也好改进口味不是？林大哥您这就见外了。”林生见她言辞恳切，便不再推辞，提着那包卤味往县衙方向去了，临走还笑着承诺，日后定会常来照顾生意。
起初，摊前有些冷清。两人学着旁人的样子吆喝了几句，虽吸引了几人驻足围观，却都只是看着，无人愿意第一个掏钱购买。罗晴心念一动，便将事先切好的小块卤味用竹签插了，分予围观的众人免费品尝。有人接过，好奇地问起这是何物，听罗晴一一答是猪肉、鸡脚、鸭脚、鸡蛋、猪大肠后，竟有大半人皱起眉头，摇着头走开了——鸡脚、鸭脚、大肠这些“下脚料”，寻常百姓家很少食用，潜意识里便觉得低廉，且若处理不当，腥臊难忍，自是心存疑虑。
然而，也有那胆大或是不在乎的。有人凑近嗅了嗅那诱人的香气，又小心地尝了一口卤豆干，眼前顿时一亮，赞道：“咦？这味道……竟无半点豆腥气，咸香适口，味道甚好！”也有人试着尝了那卤得极为入味、软糯脱骨的鸡脚，吃完手中的，便忍不住问起价钱来。罗晴早有准备，清晰报价道：“鸡脚、鸭脚均是一文钱两个；鸡蛋三文钱两个；大肠一文钱一条（约莫半尺长）；猪肉按两卖，三文钱一两。”这些物事中，除猪肉与鸡蛋稍贵些，其余皆是价廉。听闻价格如此公道，便有那心动之人，掏出几文钱，买些回去与家人尝鲜。
有了这零星的几个开端，后面便渐渐顺遂起来。今日她们本就是为了试水探路，准备得并不多。有人要了三文钱的鸡脚、再加一两猪肉、四个鸡蛋；有人要了二两猪肉、一段大肠、两个鸭脚……购买的组合各式各样。那卤味滋味确实独特，价格又实惠，加之有免费品尝打消顾虑，不过一上午工夫，带来试售的卤味竟已售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