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邪念体与杜衡为了争夺仪式控制权而激烈交锋、无暇他顾的瞬间,一个奇迹,或者说,一个悲剧的转机,发生了。
在窦太后那被层层枷锁禁锢的神魂最深处,在那被邪念体如同寄生藤蔓般缠绕、侵蚀的意识核心,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光芒,如同在无尽深海中挣扎的萤火,猛地一颤,抓住了那因内外交困而产生的、万分之一刹那的缝隙,短暂地复苏了!
那属于窦漪房的、属于大汉太皇太后的自我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陌生的、疯狂的力量所操控,做出种种她此生最不齿的行径。她“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曾经如江河般充沛的生命力,此刻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飞速流逝,每一丝的消散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她“听”到了那些无辜宫人生命被剥夺时,那无声的哀嚎。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她“看”到了殿中那个身影——那个曾经被她猜忌、逼迫,此刻却正以生命为燃料,以神魂为薪柴,试图挽救这倾覆危局的杜衡。她看到了他身体上那蛛网般的裂痕,看到了他周身逸散的金色血液与苍白星辉,看到了他那在毁灭风暴中即将熄灭的、不屈的意志。
无尽的悔恨、滔天的愤怒,以及作为大汉最后守护者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九天之上倾倒下的冰水,瞬间浇透了她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神魂。这股极致的情感,竟让她在邪念体的绝对压制下,硬生生夺回了一丝喘息之机!
“哀家…大汉的太皇太后…岂容邪物操控!”
一股磅礴的、属于一个帝国女主人的意念,自她那残存的神魂中轰然爆发!这股意念虽然依旧无法从那邪念体手中夺回身体的绝对控制权,却如同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地刺入了邪念体的精神核心,造成了瞬间的迟滞与混乱!更重要的是,它像一座灯塔,为她自己,也为杜衡,照亮了一条通往胜利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杜衡!听着!”窦太后的意念,此刻化作了急促而清晰的洪流,绕过了邪念体的封锁,直接灌入杜衡那即将崩溃的识海之中!
“凤佩核心…有一缕徐福当年留下的…归墟烙印!是它在作祟!它想借此…将真正的归墟接引至此!星陨…必须摧毁它!连同…连同哀家这被污染的身躯…一并…”
她的意念传递到此,陡然变得决绝而悲怆,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家国天下的最后意志:
“不必顾忌哀家!以星陨…净化这一切!”
话音未落,那被刺痛的邪念体便发出了暴怒的尖啸,它疯狂地反扑过来,如同狂暴的巨浪,瞬间就将窦太后那刚刚燃起的意识烛火,彻底扑灭、压制下去。黑暗,再次笼罩了她的神魂。
但是,她那以牺牲为代价传递出的决意,那最后的嘱托,已经如同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入了杜衡的心神之中!
“嗡——!”
杜衡猛然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仿佛有鲜血在其中流淌。然而,在那血色的深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犹豫,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涤荡干净!
他知道了关键所在——凤佩核心的归墟烙印!那是这一切灾祸的根源!
他也知道了…太后的抉择!那位威严了一生的女性,在最后时刻,选择了以自己的毁灭,来换取帝国的存续!
“臣…领旨!”
杜衡于心中,用尽最后的力量,默念出这三个字。这不再是一句简单的应答,而是一个承诺,一个誓言,一个背负着一位长者最后嘱托的、沉重如山的契约。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