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自从回到含章殿，看萧玄泽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几次三番下来萧玄泽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老看孤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沈青犹豫了一下，“宫里的娘娘们似乎心绪低迷，你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
萧玄泽惊讶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孤能做什么？！孤什么也没做啊！这几日连皇后孤都没去探望，全忙着处理这些琐事了。”
沈青用极诡异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我今天在御花园，遇到一个打扮十分低调的女子，看着应该是你的妃嫔。佳人似乎心情不好，竟然写下‘此身如夏槿’这样的诗句来。”
萧玄泽想了想：“或许是那东昌伯府的三小姐，她进宫实在是个误会，又或者是陈太傅家的女儿？孤记得这两位都是极通诗书的。”
沈青面上犹有怀疑之色：“另外两位怎么不说，还有你那小皇后，我上次听逸王殿下说也是个才情出众的佳人。”
萧玄泽听到他提起崔韶仪，猛地一抬头，看到他眼中的戏谑之色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翻了个白眼给他：“皇后在养病，许家和陆家那两位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青嘿嘿一笑：“我记得，陛下差点没打过许明缨是吧？”
萧玄泽大怒：“都说了那时候还小！多少年前的事了！孤早就不是当年那样了！”
沈青不语，只一味用戏谑的眼神挑衅萧玄泽。
有人的拳头捏紧了：“你出去！孤要跟你打一架！”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沈青深知不能再继续逗咱们的皇帝陛下了，有人恼羞成怒之后是很记仇的，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是能给自己打到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萧玄泽突然咂摸出来一点意思：“你对那位姑娘有意思。”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沈青面色十分难看：“才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意思。”
萧玄泽也嘿嘿一笑，埋头干自己的去了。
“我说，这些小姐将来都会放出宫的对吧？”沈青犹豫着问道。
萧玄泽头也不抬：“当然，天地良心，我可碰都没碰过她们。”
“包括你的小皇后？”
“……自然是，还要看看她本人的意见。”
怎么每次到了崔韶仪这里，萧玄泽的态度总跟对别人的不一样呢？沈青还是用那种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萧玄泽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孤都说了，你若与哪位小姐两情相悦，将来自然为你们赐婚的。”
沈大人穿梭于霓裳坊数年，竟然也有这耳根子通红的时候：“我都说了没有！”
但两个人相识十载，萧玄泽要是看不出来好友兼心腹的神思恍惚那他也不必当这个皇帝了。
因此他只很怜爱地道：“好，孤信你说的。”
沈青沉默了一会儿：“话说，陛下对自己的心意还是要早日看清才好。”
“孤的心意？那是什么？”
这下轮到沈青怜爱地看着萧玄泽了。所以说，人在面对自己感情的时候总是糊涂的，而对于他人的感情总是能说得头头是道。
含章殿里的事崔韶仪当然是不知道的，她只心心念念着第二天要再去莲池边坐坐，当天竟然也就很乖巧地主动喝药进食了。
月霜等人很是欣慰，主动提出夜里若是不下雨便可以扶着她到外面走走。
大邺的宫廷很大，住的人却很少。
算上正经主子萧玄泽、崔韶仪、崔太后以外，也不过就是四位妃嫔和那些深居简出的太妃了。当年先帝时期，即使专宠许贵妃，却也还是佳丽三千、宫嫔无数的。
因此在这样森冷的夜里，崔韶仪和两个侍女就显得非常渺小了。
只有青黛和越欢陪着崔韶仪出来，因为她只想要静静走动。
翻过不知道多少座宫墙，感觉都走到皇宫的边缘处了，这边的宫殿看起来明显要陈旧破败一些。
幸好越欢从前经常在宫里走动，认得这个地方：“小姐，前面是东南角的静思宫了，那旁边是观星台。”
崔韶仪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静思宫是大邺皇宫中专门用来关罪妃的地方，这种地方闹鬼的传闻从来都不会少，但是观星台她也确实想去看看。
“左右观星台是在高处，我们只是远远经过静思宫罢了，走吧，去看看。”
青黛和越欢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慢慢过去，路上还要时不时看看她身上的狐裘披风是否裹紧了，弄得崔韶仪哭笑不得。
观星台确实是十分冷清，白天也很少有人到宫里最东南角的地方来，更别说晚上了。这地方偏又是个高台，侍卫宫女那些也只会在下面守着而不会到上面来。
快入秋的天气，到了晚上还是有风，凄凄刮着，弄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越往上走，越感觉夜里的温度在下降。
崔韶仪突然想起从前宫中的传闻，转头问越欢：“静思宫闹鬼，是真是假？”
越欢抿唇，冷宫闹鬼这样的事在哪朝哪代都是会有的，除了萧玄泽这样特殊的帝王，从前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呢？妃嫔一多，那些被害死的、冤死的也就多了起来，冷宫也从来被视为不祥之地。
崔韶仪冷笑了一下：“明明是帝王识人不清，恶果却都让嫔妃们担了，死后这些地方还要被视为不祥之地，当真是皇家无情！”
越欢赶紧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小姐，这样的话可说不得。”
崔韶仪当然知道不能议论皇室，但她心中就是有点子郁气，如今宣之于口，倒都像是冲着萧玄泽去的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青黛神情突然紧张起来，对着高台之上大声说道：“是谁在那里！”
另外两人都紧张了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前面高台上那道白色身影。
直到那个人转过身来，所有人的瞳孔都紧紧缩了一下。
崔韶仪还是最先镇定下来的，拍了拍身边人的手：“不用担心，应该就是宫里的人。”而后才拉着她们往前走。
走近了才发现，栏杆旁边站着的是一位一身白衣的美貌女子，看着还很年轻，面上很白净，但妆容打扮都极其简单，此刻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没有多余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