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交代好孙豪,回来营帐时,夏浅已经醒了。
她正披着棉衣,蹲在炭盆边拨动就要熄灭的炭火。
谢凉见状,快步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铁钳。
“我来吧,浅浅,是不是昨晚冷了?”
“啊,没有,我就是看火快要熄了,再添几块煤炭。”
她拢着棉衣起身,站在一旁,询问谢凉。
“你刚刚出去,可是昨晚的调查有结果了?”
“嗯,孙豪在杨遇的营帐中,搜到了与晋国来往的密信。”
“什么?真的是他?这……这怎么可能?”
夏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谢凉拂手起身,挽着她坐回到了床边。
“我也觉得不可置信,但眼下人证物证俱全,杨遇想要翻身,怕是难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已经吩咐孙豪了,择日问斩。”
问斩……
夏浅犹疑地点点头,还是觉得疑窦丛丛。
垂眸思虑再三,她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谢凉,你可检查过那些密信,笔迹……”
谢凉闻言,朗笑出声,情不自禁地赞叹。
“浅浅真是聪慧,密信的字迹我检查过了,确实与杨遇的字迹相近,但……”
他稍作停顿,语气压低。
“与麻布上的字迹不同。”
夏浅心头一跳,眸子也亮了起来。
“所以……你也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谢凉如实颔首。
侧耳听到帐外响动,他抬手暂停了对话。
随后,帐外传来孙豪的声音。
“将军,尤参将求见。”
“嗯。”
他低沉应了一声,回眸嘱咐夏浅。
“浅浅,时间还早,我去处理军务,你再休息一会儿。”
“没事,我也不睡了,你去吧,早点回来吃早饭。”
“好。”
谢凉离开了营帐,夏浅收拾好床铺,整理好发髻,来到了气氛低迷的四营。
见每个向她行礼的人都耷拉着脑袋,声音有气无力,夏浅不由得暗自感叹。
没想到……
杨遇入狱,对弟兄们影响这么大。
难怪此前石羽那样嚣张,路虎都不敢动他。
想来,副将石羽的拥护者必然比杨遇更多……
她思忖着来到了四营的寝帐。
考虑到今日弟兄们并未晨练,她并未入内,而是着人将梁伯川叫了出来。
梁伯川闻讯,小跑来见。
不同于往日的残破兵甲,今日的他竟焕然一新,穿着闪烁着银光的新铠甲。
他小跑到夏浅身前,弯身行礼。
“拜见夫人。”
“不必多礼。”
她端着肩膀,笑着打量他。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要回家了就是不一样,连铠甲都换新的了。”
闻言,梁伯川敛目笑了笑。
“夫人莫要打趣在下了,在下换新的铠甲,并非是为了回家。而是……”
他回眸环顾,周遭有意偷听的人见状纷纷远去,他这才开口。
“夫人有所不知,杨都尉下了监,四营都尉空缺。
将军特意提拔我为兵长,协助其他几位兵长,暂时管理四营。”
“是吗?好事啊!升官了,当兵长了!秦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估计要高兴坏了!”
听到夏浅说起秦欢,梁伯川低笑着垂下脑袋,言语之中尽是思念。
“原本打算今日回去看看阿欢,如今看来……短期内怕是没时间了。”
“回呗,左右你的风寒病症也没大好呢,趁机回去看看她,岂不正合适?”
“怕是不行……
营中没有都尉,只有四个兵长,每人每天要带五百个弟兄拉练,我若是走了,我那五百个弟兄就没人带了。
而且,今日是我第一日带兵,我也理应到场。”
夏浅听着他的话,附和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那……你今日不回去了?”
“嗯,先不回了,晚上我给阿欢写封信,明日托人送去吧。”
“好吧,还想着让你帮我去我家看看呢,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
听到夏浅的担忧,梁伯川拜礼安抚。
“夫人不必担心,有阿欢和谢小姐在,家中定然无恙。”
“嗯,借你吉言吧……”
夏浅看到各个寝帐的弟兄都在向校场走去,她猜测估计是弟兄们要去拉练了。
她不再与梁伯川多说,告辞离开。
“既然不打算回家了,那就快去准备拉练吧,我也要回去陪谢凉吃饭了。”
“是,在下送送夫人。”
“不用了,你快去校场吧,如你所说,你第一天带兵,迟到了不好。”
尽管夏浅如是说,梁伯川还是送她出了四营区域。
回到中军帐,还没走到近前,便看到尤修文行色匆匆地向反方向走去。
她心里泛着嘀咕,掀开了中军帐的帘子。
看到她回来,谢凉放下手中笔墨,吩咐典军曹传膳,温声关切。
“浅浅刚刚去哪了?”
“去了一趟四营,昨天梁伯川说今日要回镇北坡,我去问问情况。”
她还在掀着帘子,眺望尤修文远去的方向,困惑不解。
“尤修文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谢凉走到她身边,低声相告。
“我与他定了攻打南阳的决策。”
“攻打南阳?定了?”
夏浅很是诧异,这么大的事情,竟从没听谢凉提起过!
见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谢凉眼含笑意地颔首应下。
“是,攻城之法与突袭之日,都定好了。”
夏浅惊讶地眨巴着眼睛,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但涉及军情,她想问又不敢问。
谢凉知道她心中的疑惑,主动告知。
“我与他说,南阳背靠山林,远离水源。
冬末之日,天干地燥,最惧山火。
而我昨夜观过天象,三日之后,行西北风向,正适合引火攻城。”
“可是……”
夏浅欲言又止,思忖再三,还是犹豫提醒。
“细作之事尚未查明,此时攻城,会不会……有些冒险?”
谢凉闻之,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之中尽是笃定和从容。
“浅浅不必担忧,一切,尽在为夫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