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想都没想，斩钉截铁：“不要。”
“为什么？”
“脏。”
宋旦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又看了看何白那一身虽然经历逃亡却依旧努力保持整洁的白衣，顿时无言以对。
~~~~
第二天何白便背着宋旦，在林中穿行。
森林里根本没有路，荆棘密布，灌木丛生。
何白不得不一手费力地托着背上的宋旦，防止他滑落，另一只手则不断拨开挡路的枝桠和藤蔓，走得异常艰难。
“左边点...右边点...！”宋旦在她背上，视野倒是开阔，忍不住出声指挥。
何白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喘着气怒道：“你再指手画脚，我就把你挂树上当诱饵！”
宋旦立刻识趣地闭嘴，但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那个...你身上...好像有点香...”
何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两人一起摔倒，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语气又羞又恼：“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把你扔下去！”
“是药香！药香！”宋旦赶紧解释，一脸无辜，“我是说，你肯定用了什么名贵的药材或者熏香吧？挺好闻的。”
何白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紧绷的嘴角似乎缓和了些，脚步也莫名轻快了一点。
阳光逐渐强烈起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宋旦趴在何白背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后颈和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何白背着宋旦，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穿行。
宋旦的呼吸平稳而均匀，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拂过她敏感的颈侧和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
“放我下来歇会儿吧。”宋旦第无数次提议，声音里带着不忍。
“不用。”何白的回答依旧简短冰冷，但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宋旦正要再劝，突然感觉何白浑身一僵，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响，紧接着，七八个手持明晃晃兵刃、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出，挡住了去路。
宋旦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山贼，他有多多次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随即脸上堆起无奈的笑容：
“各位好汉，行行好，您看我们这落魄样子，穷得都快叮当响了，能不能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那刀疤脸眯起一双三角眼，目光在宋旦脸上扫过，最后却定格在何白那张即便沾了尘土也难掩清秀精致的脸上。
突然眼睛一亮，露出淫邪的笑容：“没钱？嘿嘿，这白色小郎君生得倒是俊俏非常，细皮嫩肉的，带回去给大当家当压寨少爷正合适！”
何白脸色骤变，厉声道：“休想！”
“哼，这可由不得你！”刀疤脸冷哼一声，一挥手，“拿下！小心点，别伤着咱们大当家的‘新夫人’！”
两个喽啰立即狞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来抓何白。
“等等！”宋旦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何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
宋旦快速凑近何白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配合我！”然后他转向刀疤脸，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启齿的表情，“这位好汉，实不相瞒，我这位兄弟...他有隐疾！”
何白气得暗中掐了宋旦大腿一把，但面上却不得不配合着，突然开始抓挠自己的脖子和手臂，语气也变得虚弱：“哎呦...好像...好像又开始痒了...”
宋旦立刻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他每个月十五必犯病！浑身长满红疹，又痒又臭，流脓水，还会传染！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家里赶出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对何白使眼色。
何白强忍着掐死宋旦的冲动，继续表演，声音带着“哭腔”：
“对对对，我不止这样，我、我睡觉还打呼噜，声音巨响！”
刀疤脸和众喽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
宋旦趁热打铁，突然指着他们后方惊恐地大喊：“我靠！那、那是不是你们大当家来了？！还带着好多人！”
趁着所有山贼下意识回头张望的瞬间，何白背着宋旦，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就往旁边的密林里冲去！
可惜，她毕竟背着一个人，体力消耗巨大，没跑出几步，脚下被藤蔓一绊，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刀疤脸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怒不可遏地冲过来，明晃晃的钢刀直接架在了宋旦的脖子上，杀气腾腾：“敢耍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千钧一发之际，何白突然喊道：“住手！我...我跟你们走！”
刀疤脸得意地笑了，收回钢刀：“这才对嘛，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但我有个条件。”何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视刀疤脸，眼神冷静得不像个落入贼手的少年，“必须带上他。”她指了指地上的宋旦。
“带个残废？”刀疤脸嗤笑一声，“凭什么？”
何白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凭没有我自愿配合，你们大当家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想，你们大当家应该不喜欢死人吧？”
刀疤脸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何白倔强的脸和宋旦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啐了一口唾沫：“行！算你小子狠！不过这小子。”
他指着宋旦，“要是敢耍什么花样...”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抹刀的动作，威胁意味十足。
于是，在一群山贼的押送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宋旦凑近何白耳边，低声道：“其实你刚才不用答应他们，我...”
“闭嘴。”何白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心想：要不是为了查清你身上的秘密和那该死的因果，我才不会管你死活...
随着山路越来越陡峭，一座依山而建、气势不凡的木质寨门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了望塔上负责警戒的守卫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何白的心随着寨门的开启而不断下沉——这黑风寨的规模，远比她想象的要庞大得多，俨然一座小型的山中堡垒。
然而，更令她心底泛起寒意的是，寨门两侧赫然站着几个身着奇异服饰、与周围山贼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腰间佩戴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不易察觉的灵光，玉佩上清晰地刻着一个古朴的“剑”字。
修行者？
何白与宋旦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