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已有了计较,张无忌便不再过多关注对面的李寻欢,转而专心对付起桌上的酒菜。
醉仙楼的厨艺确实名不虚传,几道招牌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那壶“金陵春”也入口醇厚,回味悠长。
他吃得从容不迫,动作优雅,仿佛只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在享用美食,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既然已经确定对面这个看似落魄、实则惊才绝艳的老帅哥,就是名震天下的小李飞刀李寻欢,那张无忌便有十足的把握,他跑不了。
这并非盲目自信,而是源于对自身绝对实力的认知,以及对那方小世界掌控力的笃定。
李寻欢虽强,飞刀虽利,但终究还未脱离凡俗武学的范畴。
酒足饭饱,张无忌拿起桌上洁白的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舒缓自然。
他抬眼看向对面,李寻欢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口接一口地饮着壶中酒,眼神迷离地望着手中那尊无面木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那冰冷的酒液和手中的刻刀,才能稍稍慰藉他千疮百孔的心灵。
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更添几分凄清。
张无忌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带着几分恶趣味的坏笑。
他并没有直接起身离开,而是运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将声音压缩成线,精准地送入李寻欢耳中,语气平淡却带着石破天惊的效果: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李探花,别来无恙?”
正端起酒壶准备再饮一口的李寻欢,动作猛地一僵!
那双原本因酒意和追忆而显得有些朦胧的深邃眸子,瞬间爆发出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猛地抬起,死死盯住对面看似人畜无害的青衫青年!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他隐姓埋名,离开中原武林远赴关外已十几年,如今刚回来不久,自问行踪隐秘,就连昔日故交也未必知晓他已归来。
眼前这个青年,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十几年前,对方恐怕还是个垂髫幼童,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身份?
而且,对方用的是传音入密?
不,似乎更加精妙,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在他耳边响起,清晰无比!
他是谁?!
有何目的?!
李寻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握着酒壶的手指微微收紧,体内内力悄然流转,衣袖中,那柄薄如柳叶、陪伴他无数次出生入死的飞刀,已然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高度集中。
张无忌将李寻欢瞬间的震惊、警惕以及那隐而不发的锋锐气机尽收眼底,却浑不在意。
他没兴趣也没时间在这里跟李寻欢打哑谜,玩什么高手风范。
既然确定了目标,那就速战速决。
他无视李寻欢那探究、警惕乃至隐含威胁的目光,再次传音,抛出了一个对于李寻欢而言,比重见天日还要震撼,更能精准戳中其软肋的重磅炸弹:
“李探花,如果你不想你那位住在兴云庄的表妹林诗音,以及她的夫君龙啸云、爱子龙小云出什么意外的话,最好跟我来。”
说罢,张无忌不再看他,随手丢下一锭足以支付酒菜和赔偿桌椅的银子,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悠然转身,径直向酒楼外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诗音!”
果然,听到“林诗音”这三个字,李寻欢如同被一道九天雷霆狠狠劈中,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那双深邃眼眸中的警惕和锐利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担忧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生命中最大的愧疚,最深的牵挂,最无法割舍又不得不远离的痛,就是林诗音!
对方竟然知道诗音!还知道兴云庄!甚至用她们来威胁自己!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此言是真是假,他都不敢赌!
几乎是本能反应,李寻欢霍然起身,因为动作过猛,引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顾不得许多,踉跄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快步跟了出去,眼神死死锁定着前方那道青衫背影。
“少爷!”
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老仆人铁传甲,虽然没听到张无忌的传音,但见自家少爷如此失态,脸色大变地追出去,心知定然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
他不敢怠慢,低呼一声,那看似笨拙的身躯却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如同猎豹般紧随其后,浑浊的眼眸中精光闪烁,满是担忧与警惕。
张无忌看似闲庭信步,速度却是不慢,很快便离开了喧闹的主街,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弄,最终在距离醉仙楼数百米外的一棵枝繁叶茂、需数人合抱的巨大槐树下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张无忌背负双手,静静站立,青衫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等待着。
不过几个呼吸间,李寻欢便追了上来,在距离张无忌三丈之外站定。
他气息因急促追赶和心绪激荡而有些紊乱,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冰冷与杀意。
他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那只握着飞刀的手,已然调整到了最佳的发力状态。
铁传甲紧随其后,如同一座铁塔般护在李寻欢身侧,浑身肌肉紧绷,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张无忌,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阁下究竟是谁?对诗音他们做了什么?”
李寻欢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
张无忌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寻欢,仿佛没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淡然道:
“我说了,现在还没做什么。但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李寻欢那微微鼓起的衣袖,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另外,把你袖子里的那把小玩意儿收起来吧。
你的飞刀或许能杀尽天下该杀之人,但对我……无用。”
“狂妄!”
铁传甲忍不住低喝一声,他深知自家少爷飞刀的可怕,那几乎是超越了武学范畴的一种“道”,是规则的体现,从未有人能如此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