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门的存在。
不仅知道,还试图利用它。齐临滑动屏幕,显示出更多资料,圣所分裂前,曾与多个国家合作研究的军事用途。这里是最早的实验场之一。
程音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三个月前那场决战结束后,她以为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但音乐厅的胜利只是开始——长老逃脱,圣所分裂成两派,而世界各地隐藏的正一个接一个地苏醒。
我们需要下去看看。她转身走向衣架,取下厚重的防寒服,趁暴风雪暂停的间隙。
齐临按住她的手:太危险了。基地被积雪掩埋了六十年,结构随时可能坍塌。而且——
而且可能有圣所的人埋伏。程音接过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我们才要带上这个。
她掀开房间角落钢琴上的防尘布,露出下方一台经过改装的电音合成器。这是他们与工程师朋友共同研发的设备,能够模拟《暗光》中的特殊频率,同时记录任何异常声波。
齐临的眉毛挑了起来:你确定它能在低温下工作?
零下三十度测试通过。程音拍了拍合成器坚固的外壳,而且比钢琴便携多了。
一小时后,他们全副武装地踏入雪原。极地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即使戴着护目镜,程音仍不得不眯起眼睛。齐临走在前面,手持探测仪引路,身后拖着的雪橇上放着设备和补给。
随着靠近目的地,程音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强。那不是真正的,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振动,让她牙齿发酸,太阳穴突突跳动。
就是这里。齐临停在一处微微凸起的雪坡前,探测仪的显示屏疯狂闪烁,入口应该在正下方。
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清理积雪,露出一个锈蚀的金属舱门。门上的西里尔字母已经斑驳,但那个标志清晰可辨——五线谱缠绕着剑,圣所的徽记。
果然。齐临检查了门锁,需要密码或钥匙。
程音摘下手套,将发光的右手贴在冰冷的金属上。门内的机械结构在她脑海中形成清晰的图像——复杂的齿轮与杠杆,中心处一个熟悉的七边形凹槽。
和黑峰镇一样的锁。她转向合成器,准备好录音。
随着《暗光》的旋律从合成器中流淌而出,舱门上的积雪簌簌震落。程音专注于音乐中特定的几个小节,那些能引起金属共振的频率。当演奏到第七变奏时,舱门内部传来咔哒一声,随即缓缓开启,露出向下的铁梯。
齐临先下去探路,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程音紧随其后,合成器背在身后。梯子通向一条狭窄的隧道,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古怪气息——像是臭氧与旧书混合的味道。
小心地面。齐临提醒道,有电缆和碎玻璃。
隧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大厅,出乎意料地宽敞。苏联时代的仪器排列在周围,大部分被冰层覆盖。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不是黑峰镇那样的门,而是一个半球形的装置,表面布满音叉状的突起。
声波聚焦器。齐临轻声说,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他们试图人为制造一扇。
程音走向装置,右手的光芒变得更亮了。她能感觉到装置深处传来的脉动,像是沉睡的巨兽心跳。墙壁上的控制面板突然亮起,老旧的显示屏闪烁出模糊的图像——音符与数学公式交替闪现。
它还在运作...她难以置信地说。
不完全是。齐临检查着读数,处于休眠状态,但最近被重新激活过。看这里——他指向一组新得多的电缆,通向装置后方,有人来过,而且试图重启系统。
程音跟随电缆来到装置背面,发现一个小型工作站。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保护程序是旋转的圣所徽记。她碰了碰触摸板,显示屏立刻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需要密码。她回头对齐临说。
齐临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插入USb接口:让我试试。
就在他操作时,程音注意到工作站下方的抽屉微微开着。她拉开它,里面是一本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字母已经脱落,但仍可辨认:门之观测日志,1959-1960。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俄语和德语混合记录着实验数据。大部分内容看不懂,但一页折角的图纸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幅人体解剖图,标注着各种声波频率对器官的影响。图的角落有个潦草的注释:通道体实验,第17次失败。
找到了。齐临突然说,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文件夹列表,长老一周前来过这里,下载了所有研究数据。
程音将笔记本递给他:他们在寻找或制造通道体
齐临快速浏览内容,表情越来越凝重:比那更糟。他们相信可以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将普通人改造成临时通道体。1959年的那次事故...不是意外。
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从隧道方向传来。程音和齐临同时转头,警觉地屏住呼吸。几秒钟的死寂后,合成器突然自行启动,发出一串急促的音符。
有人触动了外围传感器。齐临迅速关闭电脑,收起设备,我们得走了。
他们刚收拾好东西,隧道里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齐临拉着程音躲到一组仪器后方,熄灭了手电筒。黑暗中,程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那种越来越近的、不属于人类的脚步声——轻得反常,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三道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中央装置。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走进大厅,他们戴着特制的护目镜,太阳穴处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最前面的人手持一个复杂的仪器,正在扫描房间。
读数显示他们刚离开。其中一人说,声音经过机械处理,平平无波。
不可能。领队的人摘下护目镜,露出没有瞳孔的银色眼睛——长老的副手,程音在音乐厅见过他,封锁所有出口,启动热成像。
程音感到齐临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然后塞给她一个小装置——声波干扰器。他比了个手势:数到三,分头跑。
一...他无声地做口型。
热成像仪的嗡鸣声越来越近。
二...
副手突然转向他们的藏身处:那里!
程音按下干扰器按钮,一阵刺耳的高频噪音充满大厅。趁着圣所成员痛苦地捂住耳朵,她和齐临冲向侧门。合成器在奔跑中自动播放《暗光》的片段,形成一道短暂的声波屏障。
侧门通向另一条隧道,比来时的那条更窄更陡。程音能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以及某种金属物体划破空气的尖啸。
小心!齐临猛地将她推到一边,一个银色的飞镖擦过他的肩膀,钉在前方的木箱上,立刻释放出麻痹性气体。
他们屏住呼吸,跌跌撞撞地穿过越来越复杂的隧道系统。合成器的音乐在封闭空间中产生奇特的回声,墙壁上的冰晶随着声波振动,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边!齐临推开一扇几乎被冰封住的门,冷空气扑面而来。门外是陡峭的雪坡,通向观测站方向的森林。
他们滑下雪坡,身后的追兵被突然坍塌的冰凌阻挡。穿过一片云杉林后,观测站的灯光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程音气喘吁吁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极寒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右手的蓝光现在蔓延到了整个前臂,在皮肤下形成复杂的纹路。
你没事吧?齐临担忧地看着她的手。
只是...对的反应更强烈了。程音深呼吸几次,直起身子,我们得警告其他人。圣所不仅在寻找天然的门,还在尝试制造新的...
齐临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山轮廓:而且他们离成功不远了。那个装置已经半激活状态,只需要合适的通道体...
他没有说完,但程音明白言下之意。她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自然形成的通道体,圣所不会停止追捕她。
回到观测站,他们立即联系了分散在各处的盟友。视频会议上,程音展示了地下基地的照片和那本实验日志。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峻。齐临总结道,圣所激进派在全球至少七个地点重建了声波装置,试图人为开启。根据数据,下一次最佳开启窗口是...
冬至日。程音接过话,还有三周时间。
屏幕上的盟友表情凝重。一位年长的音乐家——父亲的老友——抚摸着白胡子说:必须阻止他们。人为开启的门极不稳定,可能造成不可预测的灾难。
问题是,程音看着自己发光的右手,我们需要一个永久解决方案。封闭所有现有的门,同时防止新的被制造。
会议结束后,齐临留在了通讯室。程音走到窗前,极光正在夜空中舞动,绿色的丝带如同巨大的竖琴琴弦。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手指随着极光的节奏轻轻舞动,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有个可能性。
齐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音转身,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本古老的乐谱——不是《暗光》,而是一本她从未见过的、封面烫金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
《光之暗》。齐临轻轻翻开泛黄的纸页,传说是《暗光》的孪生作品,由古代守护者创作,目的不是开启或关闭门,而是...
转化它。程音突然明白过来,手指轻触乐谱上的音符。那些符号在她触碰下微微发光,将门的能量转化为无害的形式。
齐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程音同样困惑,只是...感觉对。
她接过乐谱,走向钢琴。当手指落在琴键上时,一段从未学过却异常熟悉的旋律自然流淌而出。琴声与极光的舞动同步,观测站的灯光随着节奏明暗变化。
齐临站在一旁,眼中的金色光泽变得更加明显。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他才轻声说:你弹的是《光之暗》的第七乐章,守护者誓约部分。这是最高机密,连我都没听过完整版。
程音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蓝色纹路现在形成了完整的图案——与乐谱封面完全一致的符号。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她抬头看向齐临,声音因顿悟而颤抖,我不是意外成为通道体的。程远...不,程默选择了我,因为我的dNA中本就流淌着守护者的血。《光之暗》不是被创作出来的,它是被编码在我们的基因里,等待着被唤醒。
窗外,极光舞动得更加激烈,仿佛在回应她的发现。三周后的冬至日,一场远比音乐厅更大的决战等待着他们。但此刻,在北极的寒夜中,程音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使命——不仅是阻止圣所,更要完成守护者未竟的工作,永远改变的性质。
钢琴旁,齐临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程音知道,前方的路将充满未知与危险。但有了《光之暗》,有了彼此,他们或许真的能够结束这场延续千年的音乐战争。
极光在窗外流转,如同宇宙本身正在谱写新的乐章。而程音与齐临,将成为这乐章中最坚定的音符。
程音站在极光之下,手指轻抚琴键,蓝色纹路与极光交相辉映。齐临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两人的温度在北极寒夜中交融。这一次,我们一起谱写终章。他低声说。程音微笑,音符从指间流淌,《光之暗》的旋律与天地共鸣。远处雪山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沉睡的门在回应。她知道,这不再是关于毁灭的战斗,而是重生的序曲。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极光中,程音望向远方——冬至日将至,而他们已准备好迎接命运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