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主基地,静室之内。
岳舟的意识沉入超脑,关于一个充满了粘液、黑暗与尖叫的宇宙的所有信息,正在被高速筛选、重构。
《普罗米修斯》、《异形:契约》、《异形》……
这是一个充满了技术矛盾,却又蕴含着巨大价值的世界。
“一个在基因工程领域,几乎触摸到了p3级创世门槛,但在常规能量应用和信息技术上,却表现得像个偏科严重的艺术生的古老文明——工程师。”
“一种被帝国科学院初步命名为Α1型可编程生物质纳米机械集群的终极生物武器——黑水。它代表了基因层面编程与重组的极致,是哥斯拉规划的主动同化能力的最佳技术原型。”
岳舟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分析仪器,冷静地评估着此行的目标与价值。
“以及……几个有趣的研究样本。”
他的思绪在几个名字上稍作停留:伊丽莎白·肖,一个虔诚到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而跨越星海的理想主义者。查理·哈洛维,一个被野心和浮躁驱动的投机者,代表了人类纯粹的求知欲被扭曲后的形态。
最后,他的思维模型聚焦在了一个冰冷的、完美的生化人身上。
大卫8型。
“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创造力甚至……灵魂的强人工智能。甚至其实,异形可以说就是他的作品。”
岳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想起曾经看过那些以《普罗米修斯》为背景的无数同人小说。
其中绝大多数的穿越者,在面对大卫时,都选择了最简单、最粗暴的处理方式——将其彻底摧毁,挺可惜的。
“一个完美的、不受控的强人工智能演化模型,一个拥有创造力的人工智能。
其研究价值,甚至不亚于黑水本身。”
做完了最后的风险评估与收益测算,岳舟将这个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宇宙坐标,彻底锁定。
他最讨厌的,就是研究进行到一半,因为缺少关键技术而被迫中断的感觉。
……
LV223星球。
死寂是这片灰色荒原永恒的主题。
空间涟漪无声地荡开,岳舟的身影从中踏出。他的念力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覆盖了这片区域,屏蔽了所有可能来自太空的窥探。
“皇后,确认时间线。”他对着空气说道。
“指令确认。”皇后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根据对该星系残存的、两千年前的未知通讯信号衰减度的分析,结合对地表放射性同位素半衰期的测算,当前时间点,应处于《普罗米 thous》电影剧情正式开始前……约三天。”
“很好。”
岳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个时间点,堪称完美。该在的都在,不该来的,还没来。他最珍视的活体标本,依旧完好无损地躺在休眠仓里,像一件等待开封的、无比珍贵的……收藏品。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念力包裹着身体,直接无视了上百米厚的岩层阻碍,出现在了那座充满了生物朋克风格的巨大地下基地内部。
飞船的内部,弥漫着一股尘封了两千年的、干燥的静谧。
岳舟信步走过那摆放着无数圆柱形黑色容器的大厅,那些容器里,充满了能将宇宙搅得天翻覆地的“黑水”,但他只是像路过一片普通的葡萄园一样,眼神没有丝毫停留。
最终,他来到了飞船最核心的驾驶舱。
巨大的环形驾驶座上,那个身高接近三米,皮肤如同大理石般苍白,肌肉线条流畅完美的工程师,正静静地躺在透明的休眠仓里。
岳舟走到休眠仓前,右手一挥,一团暗影般的流体从他袖口中涌出,化作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探针,无声息地刺入了休眠仓的外部装甲连接处。
【协议破解中……100%】
【破解完成。获取最高系统权限……】
【正在模拟紧急维生系统故障警报……】
【注入外部环境安全,准许唤醒指令……】
“滴——”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打破了这艘飞船长达两千年的死寂。休眠仓的维生系统重新激活,冰冷的蓝色维生液被缓缓抽离。
休眠仓内,那个沉睡了漫长岁月的工程师,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混杂着痛苦与初醒前兆的呻吟。他那双紧闭了数千年的眼皮,开始剧烈颤动。
终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黑色的、如同最深沉的宇宙般,不见底的眼瞳。
眼瞳中,最初是长久沉睡后的茫然与空洞。他的意识仿佛一块被冻结了万年的坚冰,正在艰难地消融。
我是谁?我在哪?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是这艘“主宰者”级轰炸舰的驾驶员,肩负着前往遥远星系,清理一批“失败品”的使命。但在启航前夕,基地发生了灾难性的事故……他被迫进入了紧急休眠。
他缓缓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视线开始聚焦,然后,他看到了休眠仓外,那个静静站立的身影。
一个……生物?
他的大脑在瞬间完成了对目标的分析:身高不足两米,没有他们标志性的生物力学装甲,皮肤是奇怪的颜色,五官轮廓……
这个外形……
工程师的大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个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充满了厌恶与鄙夷的名词,浮上了心头。
人类。
是他们两千年前,准备动身去清理的那个,充满了暴力、自相残杀、无可救药的失败造物!
怎么可能?!
一个失败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圣殿里?
工程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与……嫌弃。就好像一个洁癖的主人,在自己一尘不染的无菌实验室里,发现了一只蟑螂。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一个文明的精英。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厌恶,将岳舟暂时归类为“待处理的污染物”,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休眠仓的舱盖,无声无息地向上滑开了。
工程师迈开长腿,跨出休眠仓。他那近三米高的庞大身躯,带来了极强的物理压迫感。
但他完全无视了岳舟的存在,径直走向了驾驶舱中央的控制平台。那是这艘飞船的主脑,记录着一切。他需要信息。他要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基地发生了什么,以及,他那被中断的“清理”任务,是否还有继续执行的必要。
他伸出自己那布满奇异纹路的手臂,从腰间的生物装甲上,取下了一支如同长笛般的、由某种骨质材料制成的启动器。
这是“主宰者”级飞船的最高权限钥匙之一,通过吹奏特定的声波谐振频率,可以直接激活飞船的核心系统。
他将启动器放到唇边,吹出了一串悠长、古老,充满了某种数学规律的音节。
按照设计,飞船的主脑将在接收到这段声波指令后,立刻被唤醒。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控制台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
工程师的眉头,第一次深深地皱了起来。他那张如同古希腊雕塑般完美而冷漠的脸,浮现出一丝困惑。主脑休眠时间过长,导致了逻辑宕机?
他立刻放弃了声波启动,转而采用备用方案。
他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控制台中央那个由生物质构成的感应区上。同时,他调动起自己体内的能量,试图通过生物装甲,以最直接的方式,向飞船的主控核心,发送物理层面的“强制唤醒”指令。
这就像给一台死机的电脑,直接按下重启键一样。
但……
依旧毫无反应。
控制台仿佛一块真正的石头,对他那强大的生物电信号,置若罔闻。
这下,工程师的表情,终于从困惑,变成了真正的凝重。
这不合逻辑。
这艘飞船的设计,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况。就算是主控核心被彻底摧毁,备用的维生系统和紧急通讯模块,也应该能被独立激活。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他试图激活飞船的内部安保系统。按照设计,任何未经授权的生物进入驾驶舱,都会触发警报,并被高压电弧瞬间化为焦炭。这是独立于主控系统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甚至试图激活自己的生物装甲,与飞船进行更深层次的链接。
还是……一片死寂。
这艘他驾驶了数百年的飞船,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刻,就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对他这个主人的呼唤,置若罔闻。
一种源于失控的焦躁与愤怒,开始在他的胸中酝酿。
除非……
除非,有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最底层的物理规则上,彻底切断了他与这艘飞船的所有联系。
想到这里,他猛地转过身,将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纯黑色眼瞳,死死地锁定在了房间里唯一的那个变量——岳舟身上。
就在他准备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来解决眼前这个“麻烦”时,岳舟,这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安静地欣赏着他所有“表演”的人类,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对着那个死寂的控制台,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间死寂了数千年的驾驶舱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一秒,整艘飞船,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沉睡中,被瞬间唤醒。
中央的全息星图,绽放出璀璨的星光。墙壁上的符文,如同流动的熔岩,依次亮起。驾驶舱内,响起了飞船系统自检时,那种特有的、如同鲸鱼低吟般的嗡嗡声。
但这一切,在工程师的眼中,却如同最恐怖的梦魇。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艘飞船虽然“活”了过来,但它的“灵魂”,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他与飞船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被彻底切断了。他就像一个被剥夺了所有权限的普通访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一个陌生人随意操控。
他看着岳舟,那张年轻、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笑意的脸。
看着那个“劣等生物”,那个“失败品”,那个“污染物”,用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侮辱性的、优雅的响指,夺走了他的一切。
“轰——!”
一股无法抑制的羞辱与狂怒,如同最猛烈的恒星风暴,在他的胸中彻底爆发。
那张如同古希腊雕塑般完美而冷漠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
他抬起头颅,用一种冷漠、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读判决的语气,用最古老、最纯正的工程师语,说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污秽之物,谁赋予你踏足此地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