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而死寂。
林知珩感觉自己像是一缕残魂,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身体,没有感知,只有一丝微弱的自我意识在提醒着他——他还“存在”。
这就是魂飞魄散的感觉吗?不,似乎还差一点。他还能思考,还能回忆起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强行覆盖魔尊控制符文带来的灵魂撕裂感仿佛还残留着,如同跗骨之蛆,带来阵阵虚幻的抽痛。
他尝试“睁眼”,尝试“移动”,但毫无反应。这里仿佛是一个绝对的囚笼,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包括他赖以生存的数据化视野。
绝望吗?似乎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在经历了连番生死大战,耗尽了所有心力之后,这种绝对的“静”,反而让他那一直高速运转、濒临崩溃的灵魂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开始回顾,如同一个旁观者般审视自己穿越后的经历。从初至北邙的茫然,到葬剑原悟道《不动如山》,再到流云水府中与紫蝎的连番博弈,直至最后那场惊世豪赌……每一步都走得惊险万分,每一次都像是在悬崖边漫步。
“操盘手……”他自嘲地想着这个自己赋予自己的定位。确实,他一直在试图整合资源,调配力量,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生机。但面对紫蝎这种层次、这种诡谲的对手,面对蚀骨魔尊那绝对的力量差距,他那点算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力量……终究还是需要力量……”他喃喃自语。没有足够的力量作为基石,再精妙的布局也如同沙上城堡,一推即倒。大姐的剑,二姐的药,小妹的钱,他的谋……这个理念没错,但前提是,他自身的“谋”,必须能撬动足够分量的“力量”。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一点微光,突然在这绝对的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温暖与厚重——《不动如山》的意境!还有一丝……守山令的守护气息!
这光芒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他自身那残存的意识核心!是他在最后关头,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守护意志,未曾完全熄灭!
随着这点微光的出现,他仿佛重新拥有了“视觉”。他“看”到自己所处的,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一片破碎、布满裂痕的混沌空间——这是他的识海,或者说,是识海破碎后残留的意识空间。那些裂痕,就是灵魂受损的体现。
而在那些裂痕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游离的、紫黑色的诡异能量——那是未能被完全清除、依旧在侵蚀他灵魂本源的魔念残渣。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点微光的来源——它像是一颗种子,扎根在他意识核心的最深处,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顽强地抵御着周围黑暗与魔念的侵蚀。
“我还……没有完全失败。”林知珩的精神为之一振。只要这点守护之光不灭,他就还有希望!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去接触、去滋养那点微光。起初十分困难,他的意识如同散沙,难以凝聚。但他没有放弃,凭借着前世作为战略专家那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以及今生对《不动如山》意境的深刻理解,他一点点地收束着分散的意识,如同涓涓细流,汇向那点微光。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意识的凝聚都像是在撕裂伤口。但他能感觉到,那点微光在他的努力下,似乎……明亮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修复自身意识之时——
“嘀嗒。”
一个极其轻微、仿佛水滴落入静湖的声音,在他意识空间中响起。
不是他的意念,而是来自……外部!
紧接着,一段模糊、断续的画面和信息流,强行挤入了他的感知:
· 画面一:青霖疲惫而担忧的脸庞,她正将精纯的乙木灵气,通过抵在他眉心的青木杖,源源不断地输入他干涸的识海。
· 画面二:剑无涯持剑守在破碎的水府入口外,身形依旧挺拔,但气息明显衰弱了许多,他与外面时而咆哮、时而沉寂的魔尊化身形成了对峙。
· 画面三:玄漪的残魂几乎透明,悬浮在自我封印的水府核心旁,似乎在努力维持着什么。
· 信息流:通过那被覆盖的“控制符文”残存的微弱连接,他感知到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魔尊本体似乎因为水行阵眼的异变(被污染后又强行封印)而陷入了某种困惑与调整期,攻势暂缓,但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紫蝎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但她留下的烂摊子依旧棘手无比。
是青霖!是她的乙木灵气和坚持不懈的救治,如同架起了一座脆弱的桥梁,让他这破碎的意识空间,得以短暂地、模糊地感知到外界!
希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重燃!
他必须尽快恢复!外面的情况依旧危急,每多拖延一刻,变故就多一分!
他更加努力地凝聚意识,滋养那点守护微光。同时,他开始尝试调动那被覆盖的“控制符文”。虽然他的灵魂状态无法直接操控被封印的水府核心,但这符文本身,似乎成了一个他与外界魔气、乃至……与那被封印的污染核心之间,一个特殊的“接口”。
一个大胆的想法再次浮现。
既然这“控制符文”能被他的守护意志覆盖,那么,他是否可以通过这个“接口”,反向解析、甚至……汲取那些被封印的、处于沉寂状态的污染能量?
这些能量本质上是精纯的水灵与乙木之气,只是被魔念污染。如果他能在意识空间内,利用守护微光和《不动如山》意境,构建一个微型的“净化熔炉”,是否有可能将这些被污染的能量,剥离魔念,转化为滋养自身灵魂的补品?
这是一个更加冒险的举动!无异于引狼入室,稍有不慎,就会让本就脆弱的意识空间被魔念彻底吞噬。
但是,富贵险中求!按部就班的修复太慢了,外界等不起!他需要更快、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恢复,更是……突破!
“赌了!”
林知珩意念坚定,开始小心翼翼地通过那“控制符文”的接口,如同抽丝剥茧般,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封印的紫黑色能量,进入他的意识空间。
“嗡!”
那丝能量一进入,整个意识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魔念的侵蚀性立刻显现,疯狂地冲击着那点守护微光。
剧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林知珩有了准备。他全力运转《不动如山》意境,将那点微光催发到极致,化作一座微型的、光芒璀璨的山岳虚影,将那一丝紫黑色能量笼罩、镇压!
同时,他调动起青霖输入的乙木灵气,如同催化剂般,注入山岳虚影之中。
“炼!”
他发出无声的咆哮!
在山岳的镇压与乙木生机的滋养下,那一丝紫黑色能量开始剧烈挣扎、翻滚,其中的魔念被一点点磨灭、剥离,而精纯的水灵与乙木本源,则被缓缓萃取出来,如同甘霖般,滴落在他残破的意识核心上。
“嗤……”
仿佛久旱逢甘霖,他那布满裂痕的意识核心,在这股精纯本源的滋养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恢复!虽然过程依旧缓慢,但比之前单纯的意念滋养,快了何止十倍!
有效!真的有效!
林知珩心中狂喜,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动第二丝、第三丝被污染的能量,重复着镇压、炼化的过程。
他的意识在痛苦与修复的交替中,变得愈发凝练,那点守护微光也越发璀璨,甚至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于意识囚笼中进行着这场危险的“破而后立”之时——
外界,一直持续输送灵气的青霖,忽然轻“咦”一声,她感觉到林知珩体内那原本死寂枯败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生机在萌发!
而守在山府入口的剑无涯,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林知珩所在的方向,石剑微微轻鸣。
祭坛旁,玄漪那几乎透明的残魂,也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也就在林知珩的灵魂于毁灭边缘开始艰难复苏,并找到一条危险而激进的修复之路时——
那缕潜伏在守山令黯淡光芒中、属于紫蝎的残留意念,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缓缓地……抬起了“头”。
它感受到了林知珩意识空间中那异常的能量波动,感受到了那被覆盖的“控制符文”再次被激活。
一丝冰冷而贪婪的意念,锁定了林知珩那正在修复、却依旧脆弱不堪的意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