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的还有,工部尚书刘子安,户部尚书陈明礼以及内阁首辅赵世贤。
还有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京城教堂的神父费若望。
而皇帝会召集他们,正是因为费若望通过工部尚书刘子安,向朝廷进献了一本名为《火攻挈要》的书籍。
这本书详细介绍了欧洲的火炮铸造工艺与火药配制技术,
朝廷现有的红衣大炮制造技艺,最早便源自先皇时期一位传教士的口述传授。而如今这本《火攻挈要》,则将这些经验系统整理成文,意义非凡。
工部尚书刘子安本来对教堂不感兴趣,他会去是因为属官工部郎中杨新荣给他传信,说神父手里有一本关于火炮制造的书。
他便从家里火急火燎地赶过去,费若望也确实愿意展示这本书,甚至表示愿意将其献出,但前提是必须由他亲自面圣,呈交皇帝。
刘子安闻言,又马不停蹄赶入皇宫,向崇治帝禀报此事。
费若望到来后,不仅恭敬地献上书籍,还乐意为他们讲解。
崇治帝龙颜大悦,随即召集其余几位尚书入殿共议,并当场下旨。
“朕任命费若望为‘火器顾问’,专责火炮研制与铸造事宜。工部与兵部须通力协作,一切皆由神父说了算。”
随即,他转向费若望,“你献此重典,朕必有厚报。朕准你在境内自由传教。”
费若望闻言大喜,连忙叩谢:“多谢陛下隆恩!”
崇治帝亦是心潮澎湃,有了这等先进技艺,何愁不能压制后金与蒙古?
费若望和工部尚书一起退下,但高英华留了下来。
“四川那边的事完结了吗?”
高英华答道:“回陛下,还有些许数据未统计完成,待臣整理完,便启程前往岭南。”
崇治帝皱着眉,“不用你亲自整理,交给老四去做。”
高英华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应命,“是。那臣即刻启程,预计十一月可抵达岭南。”
然而,皇帝却摆了摆手:“不必急着去岭南,朕另有安排。朕要你在直隶全省推行‘摊丁入亩’新政。”
高英华一时愣住。
这速度太快了,岭南还没推行,现在也就完成了一个四川而已,完成效果还得看这次秋收。
崇治帝一眼就看出来他的顾虑,“若连朕眼皮底下这块地都推不动,那这个皇位,朕也不必坐了。”
高英华立即低头,“臣遵旨。”
等到他退去,陈明礼便知道轮到自己开口了,虽然接下来这话大家都不爱听。
“陛下,国库……”
“好了,别说了。”崇治帝摆手,无非就是告诉他国库空虚,要想办法搞钱。
正说着,李环入殿禀报,“次辅陈大人到了。”
崇治帝连忙召他进来。
陈远进殿后,将一本册子呈上,“陛下,这是臣所整理的调查结果。”
李环接过,递至御前。
崇治帝看完后,非常满意,命李环当众宣读。
李环清了清嗓子。
“厉王应兆,逾制僭越,王府建制高于太庙,私藏龙纹瓷器,强占官田,民怨沸腾。着即抄家!”
“廉王应俭,表面粗茶淡饭,穿补丁朝服上朝,实则掌控全国盐引黑市,操纵盐价,贪墨盐税,祸乱民生。伪饰清廉,欺君罔上!着即抄家!”
“瑞王应鹤,将王府改建为百禽园,豢养珍禽异兽,仙鹤每日食以金丝燕窝。奢靡无度,耗费国帑;纵禽毁田,欺压百姓!着即抄家!”
“灵王应玄,沉迷修仙炼丹,府中设丹房,养道士百人。曾进献毒丹,谋害太后!假托神佛,聚众敛财!着即抄家!”
赵世贤与陈明礼听得目瞪口呆,更是冷汗直冒。
皇上竟能悄无声息地收集诸王罪证,且证据确凿、详实充分,他们竟毫无察觉。
“陛下,此举……”赵世贤赶紧出来履行自己的职责,劝谏几句。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一句话就将两人堵住了。
赵世贤瞥了一眼身边的陈远,还是硬着头皮说:“此法虽可解燃眉之急,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无法真正填补国库空虚。”
陈远立即站出来,“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因此臣另有一策。”
崇治帝将目光转向他,“说来听听。”
“诸多朝廷官员,多多少少都会犯错。臣审问了西平堡的那些官员,他们真的罪大恶极吗?依臣看,未必。”
“陈大人,要不是他们,靖北王何至于殉国!你要想为他们翻案,也得等我们这群经历过北固一役的人死绝了再说话!”赵世贤指着他。
陈远看向他,“赵大人,您也说了,处罚他们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靖北王战死。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至少守住了西平堡,保全了百姓性命,无人因敌寇而丧生。”
赵世贤没想到他会这么解读。
“那陈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无罪?”赵世贤冷声质问。
“并非无罪。”陈远平静回答,“只是罪不至死。罚些议罪银便可惩戒。”
“延误战机也是罪不致死?!”赵世贤几乎吼了出来。
陈远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崇治帝说:“正如臣所说,百官皆有小过。若每有过失便入狱论罪,未免过于苛酷。”
陈明礼在一旁轻声提醒,“我们有罚俸制度。”
“那请问今年的俸禄能按时发放吗?”陈远看着他,“不能吧。”
两人虽都姓陈,但并无亲缘关系。
陈明礼沉默片刻,确实如对方所说,再次延后已是定局。
“可此举必将助长官员违法乱纪之风,令他们肆无忌惮、毫无敬畏。若金钱能赎罪,他们便会更加疯狂敛财。”赵世贤看向崇治帝,“陛下,此举百害而无一利啊!”
陈明礼也附和,“陛下,这只会给各地官员提供盘剥百姓的动力,用权力换取钱财也将变得名正言顺。”
陈远冷哼一声,“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只有二位才看得明白?只是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暂行此策。待税改推行至大半个疆域,便可废止此法。”
殿内气氛凝重,三人各执一词,唯独皇帝始终沉默不语。
赵世贤突然反应过来,从始至终,皇帝未曾发一言,显然心中早已做了决定。
“陛下,”赵世贤沉声道,“此政一旦施行,带来的影响并非说停就能停。它关乎的是《大顺律例》的尊严。若以钱赎罪成为惯例,《大顺律例》岂非形同虚设?”
陈远见皇帝神色微动,忙进一步进言,“自古以来,没有哪项制度能沿用千年不变。我们也不是要永远推行此法。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
他双膝跪地,“陛下,要先解燃眉之急啊。”
崇治帝沉思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好,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