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卖药?
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秦水烟一遍,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个土里土气的许默,和那个更土的蓝色大包袱。
眼神里,那份热络,迅速褪去,转而换上了一丝警惕和不耐烦。
“卖药?”
他的语气冷淡了许多。
“小姑娘,你搞错地方了吧?”
“我们这儿是国营药馆,老字号,可不是什么药材都收的。”
寻常要是碰到乡下人背着个包袱就想来卖“土药”,他早就开口把人轰出去了。
但秦水烟那身打扮,和那一口纯正的沪城口音,让他还是保留了一丝客气。
“这样吧,”他故作大方地一摆手,“你先把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如果当真是些难得的好货色,我再去请我们馆长出来也不迟。”
秦水烟看着他那副倨傲又施舍般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
“还是叫你们馆长出来吧。”
“说句实话,我带来的这些药材……”
“你不仅看不出来,更做不了主。”
店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好大的口气!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带着个乡下土包子,竟敢当着这么多顾客的面,说自己看不懂药材?还做不了主?
他在这家药馆干了快五年了,从学徒做起,寻常的药材,他哪一样不认得?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刚想发作,可对上秦水烟那双黑白分明、平静无波的眼睛,那股邪火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像是在说大话。
“你……”
他你了半天,一句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店里的其他几个店员和顾客,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僵持之下,店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咬了咬牙,心里想着,行!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来!
到时候馆长出来了,看你拿不出东西,有你丢人的时候!
“你等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好气地一甩手,转身朝着药馆的内堂走去。
秦水烟毫不在意,只是抱着手臂,安静地站在原地,神态自若。
许默站在她身后,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没过一会儿。
一阵脚步声从内堂传来。
一个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跟着那名店员走了出来。
男人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着,透着一股精明。
他一出场,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显得一团和气。
“呵呵,是哪位同志要卖药材啊?”
他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立刻就锁定在了气质最独特的秦水烟身上。
“哦,就是这位小同志吧?”
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来。
“小同志,听我们店里的小王说,你带了些好东西来?”
“来来来,让我这个老头子,也开开眼?”
秦水烟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似的馆长,心里清楚,这才是今天真正难对付的角色。
她没有废话,只是朝身后的许默,轻轻扬了扬下巴。
许默会意。
他弯下腰,将那个巨大的蓝色包袱,放在了药馆中央的空地上。
然后,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他伸手,缓缓地解开了包袱口的绳结。
随着蓝色布料的敞开,十几个用各色旧布头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包,呈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包袱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一股极其浓郁、醇厚、霸道的药香,猛地从包袱里窜了出来!
这味道,瞬间压过了药馆里原本所有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整个药馆,刹那间鸦雀无声。
所有正在抓药、看病的顾客,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地吸了吸鼻子,将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蓝色的包袱。
就连那几个原本在柜台后聊天的老店员,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满眼震惊地望了过来。
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山装馆长,脸上的笑容,更是在闻到味道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他那双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
镜片后的精光,一闪而过!
作为在药材堆里泡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他是什么人?
是人精!
只凭这股子味道,他就敢断定,这包袱里的东西,绝非凡品!
尤其是那股奇异的异香……
那是上了年份的极品野山参,才独有的参香!
馆长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还不等秦水烟开口介绍,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前,以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敏捷,飞快地弯下腰,一把将敞开的包袱口给重新合拢,然后紧紧地捂住!
他抬起头,压低了声音,凑到秦水烟耳边,那语气,活像个地下党接头。
“小姑娘……”
“这里……不方便说话。”
“我们,去里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