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平易近人啊?”
她特意在“平易近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话里的讥讽意味,院子里的人谁都听得出来。几个女知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秦水烟闻声,脚步一顿。
她侧过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目光却像尺子一样,从蒋莉莉的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她的裤子上。
然后,她那涂着蔻丹似的菱唇微微一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小院:
“你这条裤子……好像还是昨天在食堂穿过的那条?”
她顿了顿,仿佛真的只是好奇,歪了歪头,补上一句致命的疑问:
“怎么,你的行李里,是只带了一条裤子吗?”
轰——!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响了起来。
那些或同情、或看戏、或嘲弄的目光,再一次密密麻麻地聚焦在她身上。
昨天在食堂,裤子滑落,露出那条鲜红内裤的画面,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炸开!那种被众人围观、无处遁形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她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地站在院子中央,任人指点!
“你!”
蒋莉莉的脸颊“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发白,浑身都在发抖。她抬起手指着秦水烟,却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莉莉!”苏念禾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劝道,“别说了,我们快挑手套吧。”
蒋莉莉狠狠地瞪了秦水烟一眼,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可对上秦水烟那双冷漠又带着一丝嘲弄的眸子,她所有的气焰又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最终只敢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她怕了。
她怕秦水烟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就在院子里气氛僵持的时候,大队长李卫国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把嘴里的旱烟杆在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清了清嗓子。
“咳!人都到齐了没有?到齐了就赶紧出发!”
他推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皮肤晒得黝黑的老知青出来,对新来的这批人说:“这是你们的师兄,赵卫东。你们新来的,今天就跟着他,任务是去东头那片棉花地里拔草。具体怎么做,跟着他学就行了,都机灵点!”
知青们纷纷应声,拿好自己东拼西凑的“手套”,准备出发。
李卫国说完,话锋却突然一转,那双在眼皮底下显得格外精明的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蒋莉莉身上。
“蒋莉莉同志!”
被点到名字的蒋莉莉,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窜了上来,让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她心里暗道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从人群里站出来,低声应道:“……到。”
果然,李卫国看着她,脸上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踱步走过来。他从墙角拿起一把长柄的柴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他将柴刀递到蒋莉莉面前,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一脸和气:
“你就不用跟着大部队去拔草了,我这儿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蒋莉莉看着那把沉甸甸的柴刀,心直往下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大队长,是什么任务啊?”
“集体食堂的王大爷跟我反映,咱们的柴火不太够用了。”李卫国说得理所当然,“你今天的任务,就是上后山,给咱们大队砍一担柴回来。”
上山砍柴?!
蒋莉莉的脸色瞬间白了。她一个城里长大的姑娘,别说砍柴,连柴刀都没摸过!这明摆着是刁难!
她刚想开口说自己不会,李卫国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蒋同志,这个任务可是很重要的!你要好好干啊!咱们队里几十号人的饭,可就都得靠你了。没有柴,大家伙可就得饿肚子了!”
这么一顶“为了集体”的大帽子猛地压下来,瞬间堵住了蒋莉莉所有想说的话。
她知道,大队长这是在因为她昨天顶撞他的事,故意给她穿小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把这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要是拒绝,就是不顾集体利益,就是思想觉悟有问题。
周围的知青们都看着她,眼神各异,但没人敢出声。
蒋莉莉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接过了那把冰冷沉重的柴刀。
“是,大队长!我……我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辜负组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