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起,军情似火。
山海关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短暂的震惊和混乱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隆隆运转起来。一队队顶盔贯甲的骑兵背负着令箭,从镇守府中驰出,奔向各个营区、隘口。号角声、传令声、兵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喧嚣。
林慕义所在的偏僻营区,也未能置身事外。就在北方狼烟升起后不到一个时辰,一名何可纲的亲兵便策马而至,带来了最新的军令。
“参将大人有令!”亲兵勒住战马,声音急促,“着陈忠所部,即刻起进入战时戒备!主要负责北翼城以西,至石河一带夜间巡防、警戒,并协防沿途烽燧台!严防建虏细作渗透,遇有敌情,即刻示警,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陈忠肃然抱拳接令。
亲兵传令完毕,片刻不留,拨转马头又奔向下一处。
“北翼城以西,石河一带……”陈忠眉头紧锁,看向林慕义,“这地段不算最前沿,但地势复杂,丘陵、林地、河滩交错,极易藏匿小股敌军。看来何参将是觉得咱们这点人马,守城不足,用于巡防警戒,还算勉强。”
林慕义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并不意外。他们这哨人马,本就是边角料拼凑,装备虽有改进,但人数太少,不可能被投入到正面防线。巡防警戒,虽然辛苦且危险,却也是他们目前最能发挥作用,也最容易获得战功的地方。
“夜间巡防,正可检验我们平日所学。”林慕义目光锐利,“陈大哥,立刻安排!将我们所有改良过的三眼铳,优先配发给负责外围游动哨探的弟兄。其余人等,检查刀枪弓箭,准备火把、铜锣、响箭等示警之物。半个时辰后,第一队出发!”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营区内刚刚平复些许的紧张气氛再次升温。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恐慌,而是一种带着使命感的凝重。
李贵主动请缨,带领一什(十人)人马,作为第一批前出哨探。他们每人配发了一支改良三眼铳和十份定装弹药,以及腰刀、短匕。林慕义亲自检查了他们的装备,尤其强调了夜间联络的暗号和遇敌后的处置流程。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发现敌情,及时示警,不是与敌纠缠!一旦遭遇大队敌军,立刻后撤,利用地形掩护,发出信号!”林慕义沉声叮嘱。
“林教官放心,俺老李晓得轻重!”李贵拍了拍腰间的三眼铳,脸上那道刀疤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狰狞,“正好拿这新家伙,试试建虏的脑壳硬不硬!”
半个时辰后,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地平线吞噬,天地间陷入一片灰蒙蒙的暮色。李贵带着九名士卒,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营区外的黑暗之中。
营区内,其余人等也按照预定计划,分成数队,在陈忠和林慕义的指挥下,沿着划定的巡防区域,开始布设明哨、暗哨,并派出数支小队进行往复巡逻。
林慕义亲自带领一队人马,负责巡防一段紧邻石河、林木较为茂密的区域。秋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掩盖了诸多细微的动静。河水潺潺流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耳朵竖起着,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手中紧握的兵器,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林慕义走在队伍前面,他的感官在系统强化下远比常人敏锐。他能听到远处草丛中野鼠跑过的悉索声,能分辨出风中夹杂的不同气味。他脑海中,系统灌输的痕迹检验知识和军事地形学知识飞速运转,帮助他分析着沿途看到的一切——断裂的草茎,泥地上的模糊印记,空气中是否有一丝不该存在的烟火气……
时间在紧张与寂静中缓缓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除了偶尔惊起的夜枭和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并无异常。
然而,林慕义心中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他知道,越是平静,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后金军素来擅长夜战和偷袭,小股精锐渗透,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就在子时前后,队伍行进至一处河湾,这里地势低洼,芦苇丛生,水声也大了许多,更容易掩盖行踪。
林慕义突然举起右拳,示意队伍停止。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河滩边缘一片被踩踏得有些凌乱的芦苇。
“怎么了,林教官?”身旁的什长压低声音问道。
林慕义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用手指捻起一点河滩上的淤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极其微淡的、不同于河泥腥气的味道——像是马匹的汗液和某种皮革混合的气味。
“有马蹄印,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不是我们巡防队伍的马。”林慕义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冰冷,“人数不多,大概三到五骑,从这里涉水过河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有敌人渗透进来了!
“教官,怎么办?发信号吗?”什长有些紧张地问。
林慕义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对方人数不多,且已过河,贸然发信号会打草惊蛇。他们既然选择夜间渗透,必有图谋。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想去哪里,与何人接头!”
他立刻做出部署:“你,立刻返回,向陈哨官禀报此处发现敌骑渗透,人数三到五,已渡石河,方向不明,我带人尾随追踪。请他加派兵力,封锁石河沿线,并通报相邻防区!”
“是!”那名士卒领命,立刻转身,猫着腰,借助地形掩护,快速向营区方向潜去。
林慕义则带着剩下的七名士卒,小心翼翼地涉过冰冷的河水,登上对岸。他凭借高超的追踪技巧,辨认着泥地上几乎难以察觉的蹄印和被碰断的草茎,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黑暗,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也隐藏着未知的杀机。
林慕义知道,这或许只是大战来临前的一次小小接触,但对他,对他这支初建的队伍而言,却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他的手掌,缓缓握住了腰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愈发集中。
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