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把王管事近三年的所有领用签字都拓下来,送去给笔迹先生比对。”
“是,老爷!”亲信躬身应下。
贾政又拿起案上的吏部官员名册,翻到考功司那一页,目光落在张主事的履历上——“十年前由宁国府举荐入工部”。
看到“宁国府”三个字,他瞳孔微缩,随即冷笑一声。
贾珍之前草率借旗号给沐家,如今又牵扯出宁国府举荐的张主事,这其中的关联,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看来,贾珍那边也得再敲打敲打。”
贾政合上名册,心里已有了章程。
他不能急,得一步步来:
先从工坊老人和笔迹比对中找王管事的破绽,再顺着宁国府的线索查张主事的背景,同时让贾忠、贾顺紧盯沐家与郡王府的往来。
等这些线索都串联起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再去吏部找张主事,才能一击即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工部衙署的灯火逐一点亮。
贾政看着案上散落的纸条——上面记着“王管事”“张主事”“宁国府”“锰矿”等关键词,眼神越来越坚定。
幕后势力越是想掩盖,越说明他们心虚。
只要他沉住气、布好局,迟早能把这张隐藏在暗处的网,彻底掀开。
独坐书房,贾政指尖敲击着张主事的履历,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以他如今在朝堂的权势与贾家的底蕴,以及自身实力,若真想动张主事,只需派人直接拿人,哪怕用些手段逼迫审问,寻常官员根本无从抵抗。
皇家本就对北静郡王的暗自蓄力心存不满,多半也会默许他的举动。
可他指尖在“鬼仙”二字的批注上轻轻一顿,又缓缓收回了手。
卡在这道门槛,他比谁都清楚,体悟天地人道绝非靠蛮力行事便能精进。
人世间的纷争,若动辄以勇力压人,反而会乱了心境,误了修行。
对付张主事这般角色,用普通人的规矩来办,反倒更妥当。
“吏部郎中而已,与兵器原料泄密相比,不值一提。”
贾政低声自语,随即提笔写下一封短笺,召来亲信,
“立刻把这个交给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瑞,让他明日早朝找个由头参奏张主事。”
周瑞曾受贾政恩惠,办事稳妥,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亲信领命而去。
贾政望着窗外夜色,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参奏的罪名无需过重,贪墨、懈怠之类的由头便足够,关键是先把张主事控制起来,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再慢慢审出背后的牵扯。
第二日早朝,周瑞果然出列,手持奏疏弹劾张主事“在考功司任上收受贿赂,考核官员不公”,条理清晰,还附上了几分“证据”。
皇帝本就对吏部近年的风气有所不满,加之早有敲打北静郡王党羽的心思,再加上贾政送来的消息,当即准奏,下令将张主事革职,打入诏狱审讯。
消息传到工部,贾政正在查看新送来的锰矿采购单,闻言只是淡淡点头。
诏狱由锦衣卫掌管,手段严苛,张主事虽是郡王府的人,在里面也未必能扛住。
可没过多久,亲信却带来了意外消息:
“老爷,张主事被关进诏狱后,陛下私下让人把他转到了京郊的秘牢,还吩咐锦衣卫‘好生看管,不许外人接触’。”
贾政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了然一笑。
皇帝这是想亲自掌控局面——既不想让郡王府的人插手营救,也不愿让贾政借着审讯扩大事态,毕竟北静郡王手握兵权,贸然动其党羽容易引发朝堂动荡。
陛下是想自己问出线索,再做处置。
“也好。”
贾政放下笔,语气平静。
不管是诏狱还是秘牢,张主事终究是被控制住了,断了他传递消息的可能。
皇帝亲自过问,反而省去了他与郡王府直接交锋的麻烦。
只要张主事开口,锰矿失踪的真相、沐家与郡王府的牵连,迟早会水落石出。
他起身走到工坊的兵器架前,抚摸着刚锻造好的弯刀,刀刃锋利,寒光凛冽。
张主事这颗棋子虽小,却连着背后的大网,如今被皇帝攥在手里,这张网的一角,已然被掀开。
而他要做的,便是继续盯着沐家与女真的动向,等皇帝那边审出结果,再顺势收网。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弯刀上,映出贾政沉稳的面容。
这场由锰矿引发的追查,已然从工部工坊,延伸到了朝堂深宫,而他只需沉住气,静待时机。
从工部回荣国府时,暮色已浓。
贾政原以为张主事被关入秘牢,锰矿的事会暂时搁置,正琢磨着明日去工坊查看成组技术的进展,刚进二门,就见管家急匆匆迎上来,脸上满是喜色。
“老爷!大喜啊!赵姨娘生了!是个哥儿!”
贾政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赵姨娘之前生探春时虽也算顺利,但此次孕期已满,他还一直担心古代生孩子有风险,没想到竟这般快就生了。
“母子平安?”
他沉声问道,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关切。
“平安!平安!”
管家连连点头,
“产婆说赵姨娘是二胎,身子熟门熟路,没费多少劲就生下来了,哥儿哭声洪亮得很!”
贾政松了口气,快步往赵姨娘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清脆有力。
掀帘进屋,赵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很,见贾政进来,连忙想挣扎着起身,被他抬手按住。
“躺着歇着,不必多礼。”
贾政走到床边,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这是他的名义上第三个儿子,实则穿越以来第一个,虽出身庶出,却也是贾家的血脉。
赵姨娘抿着唇笑,声音带着刚生产完的虚弱:
“老爷,您给哥儿取个名字吧。”
她心里清楚,能让贾政亲自取名,是这孩子的福气,往后在府里也能多几分体面。
贾政沉吟片刻,脑海里闪过赵姨娘近来的模样——自从知道怀了身孕,她夜里越发殷勤,端茶递水、捶背揉肩,言语间满是讨好,虽有刻意逢迎之嫌,却也透着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