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凝神安抚,同时将神识收敛到极致——在皇室高手威压之下,任何修士的异动都可能引来猜忌。
西城方向,张府密室里的张启年猛地抬头,脸色发白。
他周身萦绕的阴邪气息被威压一逼,竟缩了缩,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陛下……竟动了他们?”他又惊又惧,原以为最多是派些官差查探,没料到皇帝会如此大动干戈。
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修士,无论是寺庙里的老僧,还是深宅中的方士,此刻都噤若寒蝉。
那股威压如芒在背,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动作,仿佛稍有异动,便会被皇城深处的目光锁定。
贾政站在窗前,望着晨光中的神京城。
威压仍在弥漫,锦衣卫的身影在街巷间穿梭,无声无息,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陛下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奏折,而是选择先控制住整个京城。
这是帝王的谨慎——在查清妖人与谣言的来龙去脉前,绝不轻举妄动,却也绝不放任事态蔓延。
“看来,这盘棋的主动权,终究还是在陛下手里。”贾政轻轻吁了口气,心中却更沉了几分。
皇帝的反应越快,说明此事牵动越大,往后的变数,怕是也越多。
他握紧桃神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安稳力量。
贾政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眉头紧锁。
“凤命”之说虽只传了两日,可细节太过具体——道人如何闯入荣国府、如何绕开下人、如何对着元春说出“母仪天下”的话,甚至连“正月初一有大造化”的谶语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听者当时就在场。
这般精准的传播,绝不是市井流言自然发酵的样子,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刻意将此事钉在神京城的议论里。
他太清楚那位陛下的性子了——多疑,且容不得半分威胁皇权的苗头。
寻常的祥瑞之说或许能博君一笑,可“凤命”二字,直指后宫乃至储位,是帝王最敏感的逆鳞。
即便最后查清是妖人作祟,这谣言也像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
往后每逢节庆,尤其是那“正月初一”,朝臣们难免会多思多想;
若元春将来真有什么际遇,哪怕只是夫君升迁,也会被牵强附会成“凤命应验”。
皇帝心里,必然会留下一根刺。
“这才是最毒的地方。”贾政低声自语,指尖在案上敲出轻响。
张启年要的,就是借这谣言,让皇帝对贾家、对元春、甚至对指婚的皇后,都生出难以根除的猜忌。
一旦猜忌的种子埋下,往后无论荣国府做什么,都可能被曲解。
卫家的婚事会不会因此生变?
皇帝对他的倚重会不会打折扣?
甚至皇后为了避嫌,会不会渐渐疏远?
这些,都未可知。
第二日天刚亮,荣国府的主子们便陆续往荣庆堂去。
府里上下听着外面锦衣卫抓人时的动静,心都悬在嗓子眼,直到天亮才知并未波及自家,看向皇城的方向,不自觉多了几分感念——陛下终究是护着荣国府的。
荣庆堂里,贾母坐在上首,眼下带着青影,却强撑着精神:
“都歇好了?昨儿夜里虽乱,好在没沾着咱们府,这便是天大的幸事。”
秦可卿扶着腰,轻声道:“锦衣卫拿的都是些散播谣言最凶的,想来是陛下动了真格,要压下这股邪风了。”
众人点头附和,可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谣言一日不除,这“凤命”的帽子就像悬在头顶的剑,谁也安生不了。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一片肃静。
早朝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政务,竟无一人提及“凤命”之事,仿佛那沸沸扬扬的流言从未存在过。
可越是如此,众官员心里越清楚,这平静之下,是更大的波澜。
退朝后,内阁大臣被单独留下。
暖阁里,皇帝靠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
“近来神京城的流言,你们都听说了吧?‘凤命’之说,诸位怎么看?”
殿内一片寂静,谁都知道这话看似询问,实则藏着雷霆之威。
片刻后,户部尚书王沧海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荒诞不经。臣已查过户籍,全国正月初一出生的女子便有百余人,若按流言的逻辑,岂非要半数都称‘有凤命’?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可见散播此谣言者,绝非信口胡说,而是刻意为之!其心可诛——无非是想借‘凤命’搅乱朝纲,离间君臣,甚至动摇国本!臣请陛下严查源头,凡传播者,一律严惩,方能以儆效尤!”
王沧海的话掷地有声,既点破了流言的荒谬,又点出了背后的险恶用心,算是说到了皇帝心坎里。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爱卿说得在理。妖言惑众,自古便是大忌。传朕旨意,即日起,彻查此事,无论官民,一律拿下问罪!”
“臣等遵旨!”
关于“凤命”处置的旨意一出,皇宫内外瞬间绷紧了弦。
锦衣卫的校尉们带着腰牌穿梭在街巷,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话本换了内容,连孩童间的嬉闹都少了几分,生怕哪句说错触了忌讳。
坤宁宫内,皇后望着铜镜里自己眼下的淡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镜沿。
昨夜皇帝宿在养心殿,并未过来——她知道,这不是寻常的冷落,而是因那“凤命”流言而起的芥蒂。
“娘娘,御膳房呈了新做的杏仁酪。”贴身宫女轻声禀报。
皇后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陛下这是信了那些鬼话?还是觉得,是我这皇后当得不稳,才让旁人敢拿‘凤命’来做文章?”
宫女不敢接话。谁都知道,皇后与皇帝是共过患难的——当年藩王作乱,皇帝被困行宫,是皇后带着家兵死守城门,硬生生撑到援军来救。
那时的他们,隔着烽火也能彼此信任,怎么如今却被几句流言搅得生分了?
“他心里清楚,这流言是冲谁来的。”
皇后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不就是看不惯我为元春指婚,看不惯贾政受重用,才弄出这些幺蛾子,想搅黄了婚事,顺带敲打敲打我这皇后的娘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