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李清廉与工部尚书的低语,王熙凤竖着耳朵听了几句,脸“腾”地红了,随即涌上羞怒。
原以为他们是来商议正事,没成想竟是借着宴请的名头,要在这风月场里“消费”——说白了,就是来看王家女眷的笑话,甚至可能……有更不堪的打算。
她攥紧了平儿的手,指节泛白。
若不是还指望贾政救母亲,此刻她怕是早已冲出去闹了。
平儿连忙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正憋着气,贾政和李清廉走了进去。
李清廉脸上带着几分酒意,拍着贾政的肩膀笑道:“怎么样?今晚就图个痛快,别的事都放放。”
贾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抿了口,冲淡口中的酒气,缓缓开口:“痛快自然要痛快,但我今日来,还有件事想托李大人帮忙。”
“哦?你说。”李清廉来了兴致,身子往前倾了倾。
“王家女眷虽有罪,但其中有位是侄媳妇的母亲。”贾政语气平静,“还请李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见见她,若能保她周全,贾政感激不尽。”
李清廉先是一愣,随即拍着大腿笑起来:“我当是什么难事!就这事?容易!”
他还以为贾政有什么要紧公务,原来是为了女眷,顿时更兴奋了,
“早说啊!我这就让人把王家的女眷都喊来,你尽管挑!”
说着,他冲门外喊了声:“去,把后院那几个姓王的都带上来!”
王熙凤在屏风后听得心头发紧,既盼着母亲能被带上来,又怕见了母亲如今的模样。
平儿紧紧攥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没一会儿,雅间门被推开,一群女子被推搡着走进来,个个衣衫单薄,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泪痕,正是王家的女眷。
“娘!”王熙凤在屏风后低呼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被平儿死死按住。
王熙凤直接扑了出去,抱住其中一位。
不过三十余岁,却因常年养尊处优,反倒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
她穿着件半旧的湖蓝色褙子,领口松垮着,露出颈间细腻的肌肤,像浸过牛奶的暖玉。
鬓边的珍珠钗歪斜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颊边,却掩不住那双眼的底子——眼尾微微上挑,此刻虽盛满惊惧,仍能看出往日顾盼生辉的风情。
身形丰腴却不臃肿,站在那里时,脊背下意识地挺直,带着世家主母惯有的体面,即便此刻狼狈,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端庄,也未完全散去。
被王熙凤唤作“母亲”时,她浑身一震,抬手想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指尖却在发抖,露出的皓腕上,还留着被粗糙麻绳勒过的红痕,与细腻的肌肤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望着王熙凤,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哽咽,眼眶红得像浸了血,那模样,既有熟女的柔媚,又带着落难时的脆弱,竟让人莫名生出几分怜惜。
女眷们听见王熙凤的叫声,吓得纷纷瑟缩后退,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满室嘤嘤燕燕,透着无尽的凄凉。
李清廉看得直皱眉,挥了挥手:“哭什么哭!这位是贾大人,是来救你们当中一位的,识相的就别哭了!”
女眷们这才止住哭声,怯生生地抬头望向贾政,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贾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位王熙凤母亲身上,沉声道:“确认是这位?”
王熙凤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母亲的手。
母亲的掌心全是冷汗,抖得厉害,却还是用眼神示意她快些。
周围的王家女眷也看出了端倪,有人忍不住低泣着哀求:“贾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也救救我们吧……”
“是啊,我们都是无辜的……”
哭求声此起彼伏,像针一样扎在王熙凤心上。
她看着这些平日里熟悉的婶母、姐妹,如今个个浓妆艳抹,再看看身边的母亲,牙一咬。
她依旧是男装打扮,声音却带着难掩的颤抖:“老爷,就是她,我母亲,南瑾。”
话音刚落,周围的哀求声更甚,有人甚至想扑过来拉她的衣角:“凤丫头,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娘啊!”
王熙凤别过脸,不敢看她们的眼睛,只死死拉住母亲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
她知道自己狠下心肠,可她没办法,贾政说了只能保一人,她只能选母亲。
“都安静些!”李清廉皱着眉呵斥,“贾大人能保一人已是格外开恩,再多言,谁也别想走!”
女眷们被他吼住,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啜泣,一个个用怨怼又绝望的眼神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的脸白得像纸,却强撑着没松手,只对贾政道:“老爷,就她。”
贾政点了点头,对李清廉道:“李大人,劳烦你安排一下,让她先随我回府,后续的手续,我会让人补齐。”
“好说。”李清廉爽快应下,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把这位夫人带下去,好好照看,别委屈了。”
南瑾被带走时,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绝望的女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任由下人搀扶着,跟着王熙凤往贾政身边坐下。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欠了这些人,也欠了自己一份心安。
可在母亲的性命面前,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雅间里的啜泣声还在继续,贾政看着那些哀戚的面孔,眉头微蹙,却没再多言。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南瑾被妥善安置后,贾政看向李清廉,拱手道:“李大人,今日之事多谢了。只是……”
他瞥了眼身旁仍作男装打扮的王熙凤,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内侄媳妇跟着来,实在是事出有因,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就被李清廉笑着打断。
他挤了挤眼睛,拍着贾政的胳膊:“贾大人这就见外了!谁还没点家事要料理?再说,令侄媳妇这般机灵,扮成小厮也瞧不出破绽,可见是个能干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的暧昧:“咱们男人办事,身边有个体己人跟着,反倒方便。我都懂,都懂,不必多说。”
贾政被他这副“我全都明白”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