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北疆王府书房。
炭火在精铜兽炉中噼啪作响,驱散着从门窗缝隙渗入的凛冽寒意。刘睿端坐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铺有北疆及周边详尽舆图的硬木长案,神色平静无波。下首,霍去病、沈万三、公输衍、水镜,以及刚刚被正式任命为“天罗地网”总管的原黑冰台首领影一(此前一直以影卫身份存在,此刻正式走到台前)尽数在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特有的凝重,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即将拉满弓弦的肃杀。
“人都到齐了。”刘睿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影一,先把‘天罗地网’看到的东西,跟大家说说。”
“遵命,主公。”影一上前一步,他身形瘦削,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稳。
“根据各方探马汇总,胡人主力已于漠北王庭完成集结,总兵力确在二十万上下。其大汗任命其弟,素有‘苍狼’之称的猛将兀术为主帅,兵分两路。”影一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主力十五万,由兀术亲自率领,直扑我朔风城。偏师五万,由大将秃鲁花统领,目标是东面的血狼关,意图牵制韩猛将军部,使我军不能互相支援。”
霍去病抱臂而立,眼神亮得吓人,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兴奋的弧度:“十五万?好大的手笔。正好,我靖北儿郎的刀锋,许久未曾畅饮如此多的胡虏之血了。”
公输衍则更关心细节:“敌军大型攻城器械配置如何?可有类似‘回回炮’等物?”
“据报,兀术大军中携带了超过两百架大型云梯,五十具攻城槌,但未见超重型投石机。胡人擅骑射,攻坚并非其长项,此番倾巢而来,必是存了以绝对兵力碾压之势,速战速决。”影一答道。
刘睿微微颔首,这个情报在意料之中。胡人铁骑野战无敌,但攻城手段相对单一,这也是朔风城能屹立北疆多年的原因之一。
“外部军情大致如此。”影一话锋一转,声音更沉凝了几分,“然而,真正的暗流,来自内部,来自南方。”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更加紧绷。
“讲。”刘睿吐出一个字。
“属下麾下新整合的‘天罗’,近日连续截获多封经由隐秘渠道,往来于京城、中原几位皇子封地与北疆之间的密信。”影一从怀中取出几封译好的绢帛,呈于案上,“内容主要有三。”
“其一,朝廷以‘统筹战时物资’为名,由户部牵头,联合几家皇商,正在市场上大肆收购、控扼原本可能流入北疆的各类药材,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所需之主材,以及高品质的铁料。我们的采购队伍,在南方多处已受阻。”
沈万三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精明与冷厉:“王爷,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大战一起,药材与铁料便是命脉。他们这是想让我北疆儿郎无药治伤,让我们的兵器损耗后无法补充!”
刘睿眼中寒光一闪,未置可否,示意影一继续。
“其二,几位皇子,特别是二皇子与五皇子,麾下密探活动频繁。他们利用北疆颁布《求贤令》,流民涌入之机,已确认有至少三股细作混入睿城及朔风城。其任务,并非刺探军情,而是……煽动流言,制造恐慌,并在关键时刻,可能进行纵火、破坏重要设施,甚至刺杀我方中低级官吏。”
水镜闻言,清冷的眸光扫过影一:“可知其具体藏匿位置与身份?我玄水宫弟子,或可助‘天罗’一臂之力,进行清除。”她初来乍到,急需展现价值,这等清除内部毒瘤的任务,正适合她麾下那些精通潜行暗杀的弟子。
影一微微欠身:“有水镜宫主相助,自是再好不过。目前已锁定其中两股的大部分人员,最后一股行事极为诡秘,尚在排查。稍后属下会将详细卷宗送至宫主处。”
“其三,”影一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古怪,“我们截获了一封来自京城,发往江南文坛领袖‘松鹤先生’处的密信,信中极力诋毁王爷您建立的‘百家学宫’,称其‘不尊圣贤,专崇奇技淫巧,混淆士林正道’,鼓动江南文人联名上书朝廷,请旨取缔学宫,并严禁天下士子投奔北疆。”
公输衍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与怒意:“迂腐!他们口中的奇技淫巧,正是能让我北疆军民活得更好、让将士们死伤更少的利器!神机弩、雷火车,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他们除了空谈道德文章,还会什么?”
刘睿听完,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朔风城中为备战而忙碌却有序的景象。
“看看,”刘睿背对着众人,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的敌人,很了解我们,也很害怕我们。”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班底。
“他们知道,光凭胡人的刀剑,未必能彻底摧毁我们。所以,他们用上了商场的阴招,用上了见不得光的间谍,用上了他们把持的话语权。”
“他们害怕的,不是朔风城的城墙有多高,不是靖北军有多勇猛。”刘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们真正害怕的,是‘百家学宫’所代表的‘有教无类’与‘格物致知’,这会打破他们对知识和人才的垄断!他们害怕的,是‘神机坊’所代表的机关利器,这会打破他们对武力的传统认知!他们害怕的,是我北疆上下军民一心、唯才是举的全新气象!”
“他们越是如此不择手段,越是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潮澎湃,之前的凝重尽数化为昂扬的战意。
“影一。”刘睿下令。
“属下在!”
“加大对内部细作的排查力度,联合水镜宫主,在大战开启前,务必肃清这些蛀虫。必要时,可设局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遵命!”
“沈万三。”
“王爷吩咐!”
“启动我们之前秘密建立的备用商路,不惜代价,从东海、西南乃至海外,采购所有急需物资。同时,北疆境内,实行药材、铁料管制,统一调配。让他们收购去,看看最后谁先撑不住。”
“是!属下明白!”
刘睿最后看向舆图上那代表胡人主力的巨大箭头,眼神锐利如刀。
“外部二十万铁骑,内部宵小作祟……很好。这朔风城,便是试金石!正好让这天下人都看清楚,我北疆,是如何在这内外交困中,杀出一条通天坦途!”
“此战,我要的不仅是胜,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碾压!要打得胡人十年不敢南顾,要打得中原那些魑魅魍魉,闻我北疆之名而丧胆!”
他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金石之音,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定下了最终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