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
霍去病与十名潜渊卫,如同十一块彻底融入山岩阴影与枯槁灌木的苔石,无声无息。他们选择的伏击点极为刁钻,并非紧贴路径两侧,而是位于隘口中段,一处略微内凹的岩壁上方,以及几块巨大风化岩的后面。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大半个隘口通道,又能借助岩石阴影完美隐藏自身,更重要的是,能确保敌人前队已过,后队未至时,被完全堵在中间这段最为狭窄、难以施展的地带。
寒冷似乎能冻结声音。除了偶尔从岩缝罅隙中钻过的、更显凄厉的风声,便只剩下潜伏者们极力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呼吸。潜渊卫们脸上涂着混合了泥炭与草汁的伪装色,眼神透过岩石缝隙,死死盯着来路的方向,冰冷而专注。他们手中的军弩已然上弦,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稳稳搭在箭槽内,手指虚扣在悬刀(扳机)之上,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腰间的短刃和匕首也调整到了最顺手的位置,确保在需要近身搏杀时能第一时间出鞘。
霍去病伏在一块鹰嘴状的巨石之后,他的气息几乎与身下的岩石融为一体。他没有去看身后的部下,因为绝对的信任无需确认。他的全部精神,都如同无形的触手,延伸向隘口之外,捕捉着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死亡与危机的震动。
来了!
最先传来的,并非马蹄声,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金属蹄铁偶尔磕碰在碎石上的“咔哒”声,夹杂在风里,若非极致的专注,几乎无法分辨。随后,才是那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嘚嘚”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潜伏者的心上。
霍去病微微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身后,十名潜渊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压到极致的弹簧,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人类情感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执行杀戮指令的冰冷。
透过岩石缝隙,可以看到一队骑兵的身影出现在隘口入口处。人数正好十二骑。清一色的深灰色皮甲,外罩同色斗篷,马鞍旁挂着制式的马刀和骑弓,马匹神骏,骑手身形矫健,控马技术娴熟,即使在崎岖狭窄的谷地中,队形也保持得相当紧密。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两侧的山壁和前方的道路,显然训练有素,并未因急于追踪而完全放松警惕。
正是二皇子麾下那支臭名昭着的“幽狼骑”探马!
为首的小队长抬手示意,队伍速度稍缓,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前方寂静的隘口,眉头微皱,似乎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这地形,太适合埋伏了。
“头儿,有什么不对?”他身后一名骑兵低声问道。
小队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怪石嶙峋的区域,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隐藏在鹰嘴石后的霍去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警惕?在绝对的实力和精心布置的杀局面前,毫无意义。
就在那幽狼骑小队长犹豫是否要派两人先行探路的瞬间——
“放!”
霍去病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潜渊卫们的心头炸响!
“嘣!嘣!嘣!嘣!”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一声弓弦震响汇成一道短促而致命的死亡颤音!那不是杂乱无章的射击,而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分工!
第一波,五支弩箭,目标明确——队伍最前方的三名骑兵以及那名手按刀柄的小队长!箭矢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噗嗤!”“呃啊!”
利刃入肉的声音与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小队长反应极快,在听到弓弦响动的瞬间就想侧身闪避,但弩箭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一支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皮甲的颈侧缝隙,带出一蓬灼热的血花!他身旁两名骑兵也应声落马,一人被射穿眼眶,瞬间毙命,另一人被射中胸口,强大的动能将他直接掀下马背!
另外两支弩箭则射向了队伍中段两名看起来像是副手的骑兵,同样精准狠辣!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第一波弩箭离弦的刹那,另外六名潜渊卫的目标,并非是人,而是——马!
“唏律律——!”
战马凄厉的悲鸣瞬间盖过了人类的惨叫!六支力道强劲的弩箭,分别射入了六匹战马的前胸、脖颈等要害!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在剧痛之下人立而起,或是发狂般向前猛冲,或是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出去!
刹那间,原本还算有序的幽狼骑队伍彻底陷入混乱!前方指挥官瞬间毙命,中间战马受创惊厥,后队被受惊或倒地的马匹阻挡,进退维谷!狭窄的隘口成了他们无法摆脱的死亡陷阱!
“杀!”
霍去病如同鬼魅般从鹰嘴石后跃出,身在空中,手中已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略带弧度的短刃(环首刀雏形),刀光如匹练,直取一名刚从地上爬起、惊魂未定的幽狼骑咽喉!
与此同时,十名潜渊卫如同狩猎的狼群,从各自的藏身处扑出!他们没有呐喊,只有沉默而高效的杀戮!两人一组,或是用弩箭精准点射那些试图稳住阵脚、张弓搭箭的骑兵,或是如同霍去病一样,拔出短刃,扑向那些落马后尚有一战之力的敌人。
战斗完全呈现一边倒的屠杀!
潜渊卫的单兵战力本就远超这些幽狼骑探马,更何况是蓄谋已久的伏击对上措手不及的混乱。幽狼骑们空有精良的装备和不错的马术,在这狭小空间内根本无法发挥骑兵的优势,甚至连有效的抵抗都难以组织。
刀光闪烁,血花不断迸溅!
一名幽狼骑刚举起马刀,就被侧面袭来的一柄短刃精准地刺穿了腋下的甲胄缝隙,剧痛让他动作变形,随即被另一名潜渊卫欺近身前,抹了脖子。
另一名幽狼骑试图依靠岩壁负隅顽抗,却被上方跃下的潜渊卫一脚踹中面门,鼻梁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随后心口一凉,已被利刃贯穿。
霍去病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的动作简洁、直接、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或是割断敌人的喉管,或是刺穿心脏。他如同死亡的舞蹈者,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迅速。
从第一支弩箭射出,到最后一名试图爬上山坡逃窜的幽狼骑被弩箭从后背射穿,钉死在岩石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盏茶(约10分钟)的时间。
隘口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是这寂静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十二名幽狼骑,连同他们的战马,无一幸免,横七竖八地倒毙在狭窄的通道内,鲜血染红了灰褐色的土地和岩石,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粘稠的溪流。
霍去病站在尸体中间,微微喘息着,额角见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他扫视着战场,确认没有活口。
“检查尸体,搜集所有令牌、信件、有价值的物品。动作快!”他低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
潜渊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沉默而高效。他们如同最熟练的屠夫,在尸体上翻检着。很快,几块雕刻着狰狞狼头、背面刻有编号和“幽”字的玄铁令牌被收集起来,送到了霍去病面前。除此之外,还有几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以及一些散碎银两和精制的干粮。
霍去病拿起一块令牌,入手冰冷沉重,那狼头的雕刻栩栩如生,带着一股凶戾之气。他冷哼一声,将令牌攥在手中。
“头儿,都清理干净了。”一名潜渊卫小队长过来禀报,“按您的吩咐,补了刀,确认无活口。缴获令牌十二块,密信三封,还有一些杂物。他们的马……能用的还有五匹,受了轻伤,其余都废了。”
霍去病点了点头:“带上令牌和密信,挑两匹最好的马带上,其余的……处理掉,不要留下明显痕迹。我们该去追殿下了。”
“是!”
潜渊卫们迅速执行命令。他们将无法带走的马匹牵到隘口深处,用短刃结果,简单掩盖。随后,带上关键的缴获,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血腥杀戮的死亡隘口。
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沙土,试图掩盖那些尚未凝固的血迹和死亡的气息。
霍去病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修罗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这只是开始,一场更大、更残酷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而他和他手中的利刃,已做好了饮血的准备。
潜渊之威,初露锋芒。而这锋芒,必将愈发凌厉,直至斩碎一切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