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谷中的喧嚣随着玄龟宇等人的狼狈撤离而迅速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冰屑、焦土、碎石与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激烈。
浓郁的寒气在失去了夜凝霜的持续加持后,开始缓缓消散,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刺骨的凉意,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形成一种战后特有的苍凉氛围。
石坚拄着那柄门板般的巨剑,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损的风箱。
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深的可见白骨,浅的也是皮肉翻卷,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尤其是腰间那道被枪尖划开的伤口,依旧在缓缓渗血。连续的高强度战斗,玄气的巨大消耗,以及失血带来的虚弱感,让他这铁塔般的汉子也感到一阵阵眩晕,几乎要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强撑着,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明亮的眼睛,牢牢锁定在面前的东方青玄、夜凝霜和洛倾辞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掩饰的震惊,以及最深沉的感激。
他看得分明,刚才那扭转战局的关键,就在于这三人精准无比、配合无间的介入。
那范围极广、威力惊人的极寒领域,那诡异难防、瞬间削弱两名散修的毒术,尤其是眼前这少年,那如同鬼魅般突破战场、一击便强行撼动甚至短暂破开玄龟宇那号称同阶防御第一的“玄龟守护”的惊天一剑!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对这几位“盟友”实力的预估,尤其是对东方青玄的预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身体的剧痛,将巨剑重重插在身边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双手抱拳,对着东方青玄三人,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谢礼,声音虽然沙哑虚弱,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与真诚:
“青阳王朝,石坚!多谢三位仗义出手,救命之恩,恩同再造!石坚……此生不忘!”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砸在寂静的石谷中。
东方青玄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石坚兄不必多礼,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你我同在此选拔之中,面对此等不公围攻,岂能坐视不理。”他目光扫过石坚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对身后的洛倾辞示意了一下。
洛倾辞立刻会意,轻盈上前,从随身的储物法宝中取出几个玉瓶。“石坚公子,你伤势不轻,失血过多,玄气也消耗殆尽,需立刻处理。”她声音温柔,动作却麻利非常。先是将一种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粉小心地洒在石坚几处较深的伤口上,那药粉触血即凝,迅速止住了流血,并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接着,她又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褐色丹药,“这是‘生生造血丹’和‘回元丹’融合炼制的‘血元丹’,对内伤和玄气恢复皆有奇效,请快服下。”
石坚看着那枚明显价值不菲的丹药,又看了看洛倾辞真诚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丹药便仰头吞下。丹药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温润浩荡的药力洪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内脏,补充着近乎干涸的玄气,那强烈的虚弱感顿时缓解了不少。他再次抱拳,郑重道:“多谢姑娘赠药之恩!”
“举手之劳,石坚公子不必客气。”洛倾辞浅浅一笑,退回到夜凝霜身边。
夜凝霜也对着石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她性子清冷,不喜多言,但眼神中的善意与认可,石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趁着石坚服药调息的短暂功夫,东方青玄目光扫过四周,沉声道:“此地刚经历大战,动静不小,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石坚立刻点头,他深知其中利害。“东方兄弟所言极是。我知道离此不远有一处隐蔽的岩洞,是我之前偶然发现的,应该还算安全。”
“好,那便有劳石坚兄带路。”
在石坚的指引下,四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混乱的石谷。石坚虽然服用了丹药,伤势和玄气有所恢复,但毕竟损耗太大,行动间依旧有些踉跄。东方青玄和夜凝霜一左一右,隐隐将他护在中间,洛倾辞则依旧负责殿后与清除痕迹。
石坚所说的岩洞果然隐蔽,入口处被茂密的藤蔓和一块天然的巨石遮挡,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洞内不算宽敞,但足够四人容身,干燥通风,气息也还算清新。
进入洞中,布下简单的预警措施后,四人终于得以真正放松下来。石坚靠着岩壁坐下,再次运转玄气催化药力,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东方青玄,眼中充满了感慨与疑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东方兄弟,恕石某直言,你我之前虽无仇怨,但也谈不上交情。如今这山脉之中,危机四伏,人人自危,你们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出手救我?要知道,玄龟宇和烈阳刚背后是两大世家,你们此举,等于同时得罪了他们。”
东方青玄闻言,神色平静,他看着石坚那双坦诚而刚毅的眼睛,缓缓说道:“原因有三。”
“其一,我看不惯以多欺少,更看不惯他们那副胜券在握、肆意凌虐的嘴脸。这与实力强弱无关,是为人处世的原则问题。”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气。
石坚目光微动,点了点头,这话语很对他的脾气。
“其二,”东方青玄继续道,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救你,并非全然无私。想必石坚兄也清楚,我们三人目前的处境。”他没有明说悬赏令之事,但石坚显然有所耳闻,了然地点头。
“如今这山脉之中,强敌环伺,想要独自走到最后,难如登天。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力量,尤其是像石坚兄这样实力强大、性情磊落的朋友。”东方青玄说得非常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在我看来,你石坚,是一个值得信赖和结交的盟友。救你,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这番话坦诚得让石坚有些意外,却又倍感舒心。他厌恶虚伪与算计,东方青玄这种将利益摆在明处的坦诚,反而让他更加欣赏。
“至于其三,”东方青玄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我认为,石坚兄你,值得我投资。我看重的,不仅仅是你现在的实力,更是你未来的潜力,以及你这个人本身的价值。”
石坚浑身一震,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彻底变了。他没想到对方看得如此之远,如此之深。这种被重视、被认可的感觉,尤其是被一个刚刚展现出惊人实力和潜力的人如此评价,让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东方青玄的话,也似乎在权衡。随即,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有一片坚定与决然。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目光扫过东方青玄、夜凝霜和洛倾辞,声音洪亮而沉稳:“我石坚,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我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必偿!今日三位救命赠药之恩,我石坚铭记五内,永世不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东方兄弟坦诚相待,我石坚亦不敢虚言。我认可你的实力,更佩服你的为人与魄力!你说得对,在这危机四伏之地,独木难支,合则两利!若三位不嫌弃石某粗鄙,我愿与三位结为同盟,自此祸福与共,生死相托!在此选拔之中,唯东方兄弟马首是瞻!”
说着,他竟又要躬身行礼。
东方青玄立刻起身,伸手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行礼。“石坚兄言重了!同盟之事,求之不得!自此以后,我们便是同伴,是战友,自当相互扶持,共渡难关!无需如此多礼,更不必说谁为首领,你我兄弟,并肩而战即可!”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既接受了同盟,又给予了石坚充分的尊重。
石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反手紧紧握住东方青玄的手臂,重重晃了晃。“好!好兄弟!并肩而战!”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象征着同盟的正式成立。一旁的夜凝霜虽然依旧清冷,但嘴角也微微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洛倾辞更是笑容温婉,由衷地感到高兴。团队中多了石坚这样一位防御惊人、实力强大的伙伴,生存的几率无疑大大增加。
激动过后,石坚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便向自己怀中摸去,显然是想取出自己的玉牌赠予东方青玄,以表诚意和感谢。
东方青玄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拿出玉牌之前便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语气真诚而坚定:“石坚兄,你我既已结盟,便是自己人。这玉牌,是你凭借自身实力所得,是你参与选拔的凭证,岂能轻易予人?我东方青玄与你结盟,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石坚的为人与实力,而非这几块玉牌。同道为盟,非为利也。此话,请石坚兄收回。”
石坚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东方青玄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震撼莫名。在这玉牌即为积分、即为晋级希望的天苍山脉,竟然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拒绝送到眼前的玉牌?这份气度,这份胸怀,让他这自诩磊落的汉子也自愧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收回,将玉牌紧紧握在掌心,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除了感激与认同,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折服。
“好!东方兄弟,你这个人,我石坚交定了!从此以后,刀山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石坚绝不皱一下眉头!”他声音铿锵,如同宣誓。
东方青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石坚兄你最要紧的任务,便是尽快恢复伤势和实力。我们在此稍作休整,之后的路,还需你我兄弟,携手同行!”
岩洞之外,天色渐晚,山林重新被暮色与未知的危险笼罩。但在这小小的岩洞之内,一股崭新的、更加坚韧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东方青玄的队伍,迎来了一位足以信赖的磐石般的伙伴,未来的道路,似乎也因为这份盟约,而多了一分冲破黑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