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变天了。”县令府书房,钟辰望着窗外朦胧星光,不由得开口。
陆仁单膝跪地,垂首禀报:“大人,圣女大人已经送离潜江。”
钟辰正俯首案前,闻言笔锋未停,嘴角却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处理干净了吗?”
“大人放心,”陆仁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狠厉,“我亲手打断了那小子的腿,他们逃不出来。”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迟疑:“只是那家子人与县尉大人走得近,属下担心……”
“不必担忧。”钟辰搁下笔,端起茶盏品上一口,神色平静无波,“替罪羔羊,本官早已备好。”
“大人神机妙算,属下……”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传来侍卫的厉喝:“什么人!”“有刺客!快来人!”
霎时间,书房外脚步声大作,如密鼓般响起,无数侍卫手持火把与刀刃涌去。
钟辰目光一冷扫向陆仁,陆仁吓得浑身一颤,急声辩道:“大人明鉴!属下行事周密,绝无半分泄露!”
“先出去看看。”钟辰眼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拂袖起身,陆仁也紧随其后。
两人快步而出,只见庭院中央已被层层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跃动的光芒下,一道身影傲然独立,见到来人,那双眸子如野兽,死死锁在钟辰身上。
钟辰脸上瞬间堆起惊诧,快步上前:“萧大人,这是何意?”
李不言不语,周身灵力轰然爆发,仅是灵气波动,便逼得近处侍卫踉跄后退。
陆仁抢上前厉声呵斥:“大胆萧言,大人面前,竟敢以下犯上!”
话音未落,冰冷的声音贴着他耳畔响起,“你好像,”李不言一个闪身来到陆仁身后,“是我的属官才对吧?”
未及反应,李不言一拳重重轰在他的后背上,陆仁直接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墙壁,生死不知。
“萧言!不要以为身为剑宫弟子便可为所欲为,此处乃大楚疆土!”钟辰周身龙脉之气翻涌,衣袍鼓荡,就连地面寸寸龟裂。
李不言恍若未闻,只是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剑锋直指钟辰咽喉。
“都住手!”
张三一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竟将双方凌厉的气势化于无形。
钟辰连忙收敛气息,恭敬行礼:“国师大人。”李不言却依旧面若寒霜。
张三一未看县令,目光落在李不言身上,缓步上前,声音平和:“师侄,此事已有结论。”
他手上一枚纳戒光华微闪,一大叠纸稿凭空出现,悬浮于空,“这些是渠家与陆仁往来书信的铁证,至于那山神魔物,乃渠家定期喂养,陆仁此行,正是为销毁痕迹。”
“这种东西轻而易举便能伪造。”李不言冷笑,“国师居然会相信?”
“我要搜魂!”李不言声音斩钉截铁。
张三一微微颔首:“其实老夫也正有此意。”
他袖袍向墙边一引,灵力如丝,将奄奄一息的陆仁凌空摄来,随即并指如剑,点向陆仁眉心,一道虚幻的魂魄被强行抽出,在众人眼前微微颤动。
“你……”张三一刚欲发问,那原本精纯的魂体骤然变得血红浑浊,表面浮现无数扭曲的诡异符文。
“不好!”张三一低喝,阴阳二气瞬间化作太极图卷,将魂体包裹。
“砰!”
暗红色的污秽之气试图扩散,却被阴阳二气死死锁住,最终湮灭。
张三一面色凝重,缓缓道:“魔族禁制,直接烙印于魂魄深处,一旦触及关键记忆,便会自毁。”
他转而看向李不言:“师侄,事情已经摆明了,此事确有魔族插手。”
县令府庭院内,火光跳跃,将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都照得清晰无比。
李不言却丝毫不在意那血雾,剑锋直指一旁强作镇定的钟辰:“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张三一微微叹息,身形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恰好隔在李不言两人之间:“师侄,你有所不知。”
他声音沉稳,不掺杂任何的感情:“我大楚官员,至县令这一级,便受龙脉之气庇护,但凡其身沾染一丝魔气,龙脉之灵即刻便会示警,远比搜魂之术更为稳妥准确。”
张三一目光深邃地看向李不言:“我并非全然信任钟县令,而是信任我大楚龙脉,这个解释,师侄可能接受?”
李不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脑海中浮现无数先前被忽略的蛛丝马迹,此刻如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缓缓向众人开口讲述:县令与渠家勾结,操纵青幽草价格,向黑蛇病的士绅阶级牟取暴利,至于平民百姓,则不顾生死。
他们共同经营着那座有进无出的勾栏院,陆仁一直都是县令的人,他当初诱李不言前往勾栏院,根本就是精心设计的圈套,只为让他“偶然”发现渠家地窖的秘密。
这个道貌岸然的父母官,正是他,一步步引导李不言查账渠家,法会上再杀人灭口,嫁祸顶罪。
李不言眼中寒意更盛:“钟辰,我问你,王管事何在?”
钟辰心头一跳,面上却是愠怒:“王俊告假归乡,与你何干?萧大人就为一个下人怀疑本官。”
“归乡?”他缓缓自怀中取出琉璃戒指,举到钟辰眼前,声音平缓:“我且问问钟县令,可认得此物?”
钟辰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随即强自镇定,拂:“此等俗物,本官怎会认得。”
“俗物?”李不言冷笑,“这确实是俗物,却是你最亲近的管事王俊指上所戴,如此耀眼,我不过见过一次便牢记于心,县令大人与他朝夕相对,竟如此健忘?”
“钟大人,你府上的人归乡,都走得如此凄凉吗?”
“荒谬!天下相似的戒指何其多!单凭此物,你就敢污蔑本官?”
“不止于此。”李不言就那么看着他,“这县令府长年招募侍卫,却怎么没见着几个旧人面孔,不会是喂老鼠了吧?”
钟辰怒喝,已然彻底没了方才的镇定,“你所言种种,无非是凭空臆测!证据何在?”
“证据?”李不言逼近一步,“单凭你那点微薄俸禄,如何能支撑得起县令府庞大开销?”
“本官颇有家资,且一心为民,自可问心无愧!”钟辰挺直腰板,声音却略显空洞。
就在这时,李不言手中纳戒一闪,两本略显陈旧的簿册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哦?是么?”他轻轻拍打着账册,“这渠家账本上记得明明白白,你还敢狡辩?”
钟辰脸色骤变,失态声脱口而出:“你放屁!那账本上根本……”
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李不言眼中闪过锐光,故作惊讶:“咦?倒是我记错了。”
“不过这账本自我拿到起,从未有第二人看过。县令大人您是从何得知,上面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与您相关的记录呢?”
“我……本官是推断!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的清官!”李不言语带讥讽,“这账本上,钟大人干净得过了头,竟像是被人精心修饰过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早已将其掉包了呢!”
张三一静立一旁,听完两人辩述,终是缓缓摇头,面色凝重:“师侄,追根究底,这些仍是推论,龙脉之气未现异常,仅凭言辞,难以定论。”
“推论?”李不言脸上的最后一丝耐心终于耗尽,周身灵力开始疯狂涌动,他盯着钟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既然国师要证据,那简单。”
“搜他的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