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棠朝雨写完作业,拿出自己的画笔在画布上勾勒。
勾勒出大致轮廓后,她微微皱眉。
画布上雨中竹林的雏形已经显现,早上的场景算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少年,就这么住在她脑子里了。
凌晨两点,她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她在继续画那幅画,可想要把那少年的模样更清晰地描绘出来,记忆却模糊了。
她走过去努力想要看清,却是一张没有五官惨白的脸。
她起身下楼去厨房倒水喝,这动静吵醒了母亲。
“梨梨,怎么还没睡?”
“做噩梦了,有点渴。”
赵芸担忧地打量女儿,“可怜的,小脸这么白。怎么会做噩梦呢,升了三年级太紧张?”
这梦境她不知道怎么跟母亲开口,索性点了点头。
棠华听到动静也起来了,“让你妈妈陪你睡?”
“我都这么大了……”有时候父母的爱真的让她压力山大。
第二天,她跟叶栩讲了这件事。
“梨宝,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拜拜吧。”
“你说的我心里发毛了。”
“当然了,要是你真被竹林男鬼跟缠上了,过不了几天就把你的精气神吸干了…”
“有这么可怕吗?”棠朝雨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约好了周末去城隍庙,棠朝雨却临时有事没能去成。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靳墨。
周六一大早,棠华面色凝重把她喊到客厅:“梨梨,去换身衣服,去你周爷爷那里。”
“好啊,暑假旅游回来都还没去过呢。”
隔三差五她都会去周爷爷家画画。
赵芸从衣柜里找了条黑色的连衣裙给她换上,察觉到女儿完全没意识到情况。抓着她的手,缓了好一阵才说道:“梨梨,你做好心理准备。”
*
“周士鸿先生,现代画家,曾任国家艺术协会会长、国家美院艺术系教授………退休后,定居于妻子方瑜家乡景市。于前日心脏病发,抢救无效逝世,享年80岁。”
听着司仪用沉重悲痛地声调念着周爷爷的生平,棠朝雨哭的很伤心,她从七岁起就跟着周士鸿画画,基本上除了在自己家,就是在周家的时间最多。
方瑜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哽咽道:“好孩子。”
周士鸿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师,葬礼却办的很低调,没有对外界公开,来吊唁的只有平日里比较亲近的朋友。
葬礼结束后,棠朝雨没有跟父母一起回家,决定留下来陪方瑜说话。
方瑜今年六十五岁,气质娴雅,看上去最多五十岁。周士鸿沉浸于艺术创作,无心男女之事,一直到了三十八岁那年,方瑜无意间闯进他的画室,也意外地闯入了他的心里。
棠朝雨陪了方瑜一整天,吃过晚饭,方瑜安排司机送她回家时,才想起来自己白天安排司机去送一个住在偏远处的亲戚了。
“没事的,方奶奶。我打车就行。”
方瑜摇摇头,“不行,我不放心。”
“我送她。”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袖子上带着黑纱,少年眉如墨画,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如夜,清冷,疏离。
“小梨,这是靳墨,比你要大一点,你可以喊他哥哥。”方瑜简单替两人介绍着,“靳墨,这就是我跟你周爷爷经常说的小梨。”
靳墨的眼神落在棠朝雨通红的眸子上,那双眼睛跟上次不同,肿的像颗核桃。
棠朝雨心中一惊,这不就是她在竹林里撞到的男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便消失在了眼前。
方瑜拉着棠朝雨的手说:“好孩子,以后有空还是常来。”
棠朝雨点头,出门找靳墨。
原本以为靳墨是送她去打车,没想到他会开车,刚才方奶奶说他要大一点,那应该是成年了。
坐在车里,时不时飘来冷冽静谧的木质香,似竹子的清香。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再次怀疑他是绿竹成了精。
“周一早上我们见过的,你还有印象吗?”
靳墨不疾不徐开着车,淡然冷漠。
“去哪?”
“竹园路。”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开启导航。
“麻烦你了。”棠朝雨客套了一句。
这人似乎不爱理人呢…
“你也是景枫中学的吗?”她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只有空气。
“下车。”
她像是被人给赶下了车。
望着扬长而去银灰色的跑车,她在风中凌乱。
当天晚上,她就把那幅只有轮廓的画收了起来,不打算继续画下去。
*
周一的早上,出现在教室里的靳墨回答了她的疑问。
“这是刚转来的新同学,靳墨。靳墨同学上周有事,晚报道了一周,大家多照顾他。”班主任向大家介绍着,“靳墨同学,你先坐最后一排的空位吧。”
棠朝雨想起周爷爷的葬礼,整个人还在恍惚,听到这话,慌慌张张开始收拾。
那张空桌子抽屉里的零食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她的追求者塞的,把她的抽屉塞满以后,隔壁的空桌子也不放过。
靳墨已经走到面前,她尴尬地冲他笑笑,“稍等一下。”
长腿迈过地上那堆零食,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棠朝雨无奈地蹲在地上继续捡。
“棠朝雨,学习无关的东西不要带学校来!”班主任在讲台上吼着。
开学才第二周,她是傻子也看出来了,班主任不是很喜欢她。
她站起身,露出苦恼的表情,嗓音轻轻柔柔:“老师,对不起。我的抽屉好像会变魔术,总是有源源不断的零食,这让我很困扰,凭空变出来的东西我也不敢吃。所以希望这场魔术表演的魔术师早点把魔术结束掉。”
她这番话惹得哄堂大笑。班主任面色不虞,想再说她几句,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厉斥道:“坐下上课!”
许是她的声音距离自己太近,轻轻柔柔,耳朵似被绒毛划过。
靳墨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那双桃花眼不再是核桃,又恢复了清亮。
“这些给你。”棠朝雨把收拾好的零食往他桌子上放了一半。
“凭空变出来的东西我不敢吃。”
她笑了,眉眼似三月枝头的粉色花苞,含着一泓潋滟春光。
原来他还有点幽默细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