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一声嘶哑充满巨大疑问从温淳罡年老的身躯低吼出。
这位自诩算尽天机,执掌庙堂战场风云的当世最强文道强者,最强的术士之一,此刻狼狈瘫倒在地面上。
温淳罡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透宫殿的穹顶,似乎要撕裂万里云层,直抵那南方的天际。
眼中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涌上的是如同深渊般的困惑与一丝...他绝不愿承认的恐慌。
咽喉一腥,又是一股逆血上涌,却被他强行咽下。
只余嘴角一抹刺目的猩红。
那来自“七星斩龙阵”被破掉之后的反噬之力,在他经脉脏腑中疯狂穿刺、灼烧。
这种痛苦,不仅作用于肉身,更直接撼动了他的灵魂根基。
“唐尘的帝星明明已经...”
温淳罡喃喃自语,声音因剧痛而颤抖。
方才他通过星盘清晰无比地看到,代表西荒新帝唐尘的那颗紫微帝星,已然光芒黯淡,周遭赤气缠绕,龙气衰竭之象明显,分明是斩龙之术即将功成的征兆!
为何顷刻之间,形势逆转,自己反而遭受如此凶猛的反噬?
温淳罡不信邪!
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在重新推演,在卜算天机,试图找出那一线变数。
然而,冥冥中的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混沌,更有一股煌煌如天威的反震之力顺着因果线追溯而来,震得他神魂摇曳。
“咳!”
终于,温淳罡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喷出。
目光中的恐慌再也无法掩饰。
他像一条受伤的老鸟,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爬向四周写满奇怪符文的蒲团上,那是他打坐的地方。
当他看向面前那星盘表面,将魂识投入其中,搜寻那颗熟悉的紫微星时,他愣住了。
不见了?
代表唐尘的那颗帝星,竟然从他的星盘感知中消失了!
不!
不对!
并非消失!
一个极其可怕,甚至让温淳罡感到毛骨悚然的念头,钻入他的脑海。
他强迫自己凝聚起几乎要溃散的精神力,更加细致、更加深入地去感应那片星域。
下一刻,真相如同九天惊雷,轰得他直接吓的后仰!
唐尘的帝星并非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璀璨,更加炽盛,其光芒之强,龙气之旺,已然超越了他之前观测到的任何时刻!
甚至比斩龙阵发动前,还要强盛数倍!
它并非隐匿,而是太阳一样光芒万丈,以至于他这依靠秘法窥探天机的“夜行者”,此刻在这炽烈的“阳光”下,几乎变成了“盲人”。
根本无法再直视!
更别提锁定其具体轨迹进行施法干扰!
“偷天换日...”
温淳罡失魂落魄爬起,靠在墙壁上,借助墙壁的支撑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他一脸疲惫闭上双眼,脸上写满了挫败与难以置信。
他毕生痴迷术数之道,自信能窥探天机,执棋布局,却不曾想,在那西荒军中,竟被人以如此精妙,如此霸道的手段,轻而易举地破去了他苦心布置的绝杀之阵。
甚至还让他引火烧身!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在温淳罡脑中浮现:西荒大军中,何时出现了如此恐怖的文道高手?
如此强大的术士?
之前西荒军那些忽然冒出的武道高手,乃至陆地神仙,说实话,温淳罡内心深处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这等层次的文道术士看来,武者终究是武夫莽夫。
力强者胜,却不通天地至理,不明天机运转。
再强也不过是棋盘上比较难啃的棋子罢了。
他自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借天地之力,运势因果,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如今,这个破阵之人不同!
这手“偷天换日”,不仅需要极高的术修,更需要对帝王命格,星辰运转,因果牵连有着近乎逆天的理解与掌控力!
这等手段,就算是他所知的那几位隐居不出的文道老怪物,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不着痕迹,甚至还能反过来让他吃如此大亏!
“究竟是谁!西荒的军营怎会有此高手!”
温淳罡脑中飞速闪过近年来搜集到的关于西荒的情报,却找不到任何能与眼前这般手段匹配的人物。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甚至比反噬带来的痛苦更让他心悸。
良久,温淳罡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
他从袖袍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打开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暗紫流光闪烁的珠子。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珠子吞入口中。
珠子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温和的紫色气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滋润着受损的经脉,安抚着震荡的元神。
身体的创伤在神奇药力下迅速愈合。
可肉体上的痛苦可以治愈,心灵上的震撼与那份对未知强敌的恐惧,却让温淳罡心生不安。
他睁开眼,眸中已恢复清明,但眼底深处那抹凝重与忌惮,却挥之不去。
“唐尘...西荒...难道是元始山里藏着我不知道的文道怪物?”
温淳罡低声念叨,目光再次投向南方:“看来,这场游戏,比老夫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也...凶险得多。”
与此同时。
黄金城。
山顶。
法坛之上,异象已然平息。
那件悬于柏木架上的玄色龙袍,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生命力。
庞统收起那面用于承载因果的太极阴阳鱼铜盘和那截已然失去灵性的降龙木,转身,面向唐尘躬身拱手:
“陛下,因果已成,诅咒已转!从今往后,任何针对陛下命格、气运的咒术、厌胜之法,其绝大部分威能,都将由这龙袍替身承担!”
唐尘点头,露出一丝满意神色。
他目光扫过那件承载了他“厄运”的龙袍,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若非得以召唤出卧龙凤雏这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他恐怕连自己是如何遭人暗算的都不知道,便可能稀里糊涂的龙御归天了。
这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才,尤其是顶尖的,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才,是何等重要。
另一边,诸葛亮也收起剑,可以看到,他额头鬓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较平日苍白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这“偷天换日代龙术”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极其耗费心神与灵魂力量,尤其是要欺瞒天道,转移帝王因果,其中凶险与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诸葛亮来到唐尘面前,勉力振作精神,道:“陛下,经此一术,您的命星已隐于九天紫气之中,蒙蔽了天机。”
“从今往后,不会有人通过星象推演准确锁定您的位置,更无法轻易借星辰之力对您不利。”
“辛苦两位了。”
“应该的,陛下!”
唐尘转身,眺望北方看去。
文道高手...他倒是知道那么一人,北庭温淳罡!
只是从前并不了解文道高手还能施展如此诡异的秘法,实在是让唐尘有些惊讶。
“温淳罡...呵呵...老匹夫!”唐尘冷笑一声自语。
目光散发着睥睨天下的自信:“你自以为算尽天下,却不知这世间之广阔,能人异士之多,远超你的想象,你有你的术法通玄,朕有朕的贤臣良将!”
唐尘也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复杂、精彩,也更具挑战。
一剑可挡千军万马的武者。
能掐会算千里伤人的术士...
那是不是在这片大陆,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力量存在呢?
不过...那又如何?
但不管怎样,这个天下,朕要定了!
唐尘站在山巅双手握拳背向身后,一众将领位居后方站着。
“武者之力,可平山河,术士之谋,可乱乾坤,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仙人吗?”
诸葛亮微微笑道:“宇宙奇妙,皆有可能,然陛下为帝王,拥有驾驭万法之能!就算前方真有仙神阻路,以陛下之威,也定然能让仙臣服,令神低头!”
“哈哈哈!”唐尘听了诸葛亮的话对着山谷狂笑。
笑声中,是他做好未来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走,下山!”
“遵旨!”
唐尘心情极佳,带着众将下山。
...
在唐尘暂时定居黄金城这段时间。
此时的嶂南之地,已经彻底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
西荒大军的铁蹄,如同撬开了覆盖在嶂南这块腐朽土地上的沉重棺盖,让内里积压多年的怨气、死气与求变的活力,得以疯狂宣泄而出。
曾经的嶂南,在唐木白的统治下,如同一潭死水,等级森严,贪腐横行,底层百姓生活困苦。
西荒大军不仅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打开官仓,分发粮食,赈济饥民。
更引人注目的是西荒推行的军功授爵与选拔制度,无论出身,只要立下军功,或展现出足够的才能,便能获得相应的地位与奖赏。
这与嶂南军营中那种全靠血缘,关系和贿赂才能上位的氛围,形成对比。
因此,当唐木白费尽心机、字字泣血,自以为写那篇“讨逆檄文”发布出来,妄图激发民心,同仇敌忾,共同抵御“西荒蛮夷”时...
收到的效果却适得其反。
檄文中对西荒大军的种种污蔑,在那些亲身感受到西荒军纪,或听闻了西荒政策的百姓看来,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充满了贵族老爷们习惯性的谎言与傲慢。
多年来,唐木白及其爪牙在嶂南横征暴敛、宠信奸佞、草菅人命,早已将民心丧失殆尽。
他妄想用谎言凝聚人心,稳固统治,却不知他亲手打造的这座囚笼,早已从内部开始崩解,锈迹斑斑。
一些深受嶂南王府压迫、苦不堪言的百姓,在得知西荒大军的到来,暗中串联,拖家带口,主动前往西荒控制区投军或寻求庇护。
“支持西荒大军!”
“打倒唐木白!”
“迎接新王!”
这样的呼声,开始在嶂南的乡野市井间悄然流传,并且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潮流。
民心向背,在此刻已然分明。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
对于困守在自己奢华王府中的唐木白而言,这十天,仿佛是在油锅地狱中煎熬了十年。
曾经的得意自信,野心勃勃,想要以南境为基,逐鹿天下的豪情,如今已被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
王府大殿,灯火通明。
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角落的阴郁与绝望。
唐木白瘫坐在那张象征着嶂南最高权力的王座上,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显得邋遢而狼狈。
眼神涣散,只有在侍卫进来汇报军情时,才会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但那光芒中,更多的是一种濒临疯狂的恐惧与歇斯底里。
每一次殿外传来脚步声,他的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一下。
因为他知道,不会有好消息了。
所有的汇报,都记录着他的江山是如何一寸寸丢失。
“报!平临城失守!”
“报!朱雀关守将投降!”
“报!西渡州落入敌手!”
一个个曾经熟悉的地名,如今都变成了插在西荒军地图上的旗帜。
而几乎每一份失守的战报中,都反复出现一个让唐木白反感又无比无力的名字:韩信!
“韩信!又是这个韩信!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唐尘那个杂碎,为何能有此悍将!”
唐木白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他第一次在军报中详细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正是这个用兵如神的家伙,指挥着西荒大军,在嶂南之地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他的那些心腹将领,在韩信面前,简直破绽百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武道高手他或许还能想办法招募或刺杀,但这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简直就是唐木白这种志大才疏,只知玩弄权术者的天生克星!
大殿内一片死寂,侍卫和侍女们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引来王爷的杀怒。
良久,唐木白才开口,声音沙哑而虚弱:“说...还剩多少城?”
下方跪着的侍卫蓝文墨,咬着牙道:“回王爷,我们仅剩下八座城池了。”
“八座...哈哈哈...八座!”
唐木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仰天狂笑起来。
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怨毒与疯狂。
笑了好一阵,他才渐渐止住,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起来,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与决绝。
他缓缓坐直身体,散乱头发下的那双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野心?他当然有!
他做梦都想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但他同样清楚,自己能力有限,玩弄权术、固守一方或许还行,但面对如今的唐尘,如今的西荒大军这般所向无敌的局面,他根本毫无胜算!
“既然本王得不到...”
一个无比恶毒,足以让他遗臭万年的念头,在唐木白心中滋生。
他目光扫过殿内惶恐的众人,最终落在蓝文墨身上道:
“蓝文墨,你...传本王命令,派最心腹的死士,渡海东去,给海对面“樱庭”的掌权者送一封信。”
蓝文墨好像猜出了什么,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王爷!您...您是要...通...通樱庭?”
“万万不可啊!王爷!”蓝文墨下跪带着哀求。
这简直是叛国!
是引狼入室!
樱庭蛮族,狼子野心,世代觊觎天都帝国富饶的土地,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必将成为千古罪人!
“本王说的不够明确吗!”
唐木白怒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狰狞:“既然本王得不到这个天下,那他唐尘也别想顺顺利利地坐上龙椅!”
“既然这嶂南本王守不住,那就让这整个天都帝国,彻底乱起来!”
“乱个天翻地覆!乱个血流成河!”
“我得不到这个天下,那大家都别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