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元始山脉安静的同时,却也是人聚集最多的一次。
不管此山的各大宗门,从前有多么的超然于世外,不受王权管束,不遵兵家号令。
但在这一刻,皆因一个人的到来而彻底颠覆:唐尘!
这位自西荒崛起的兵家之主,以强硬手腕,让这数百个素来羁傲不逊的宗门,或心悦诚服,或迫于威势,纷纷低下了高昂千年的头颅,选择臣服。
今日,这盘踞千年的宗门力量,将会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浩浩荡荡,北出元始山!
西荒的百万大军行军路线,完全出乎朝廷与镇南王唐木白的预料。
他们并未选择从正南方向,嶂南之地防御最为森严,重兵囤积的关隘正面强攻,而是借由元始山复杂莫测的山径古道,进行了一场极其隐蔽且迅捷的大规模迂回穿插。
他们的目标,精准地落在了嶂南之地最西南陲的全阿州。
这里地处偏远,人口相对稀少,仅约八十万百姓,驻军也仅有七万。
在唐木白的整个防御体系中被视为“安稳”的大后方,戒备远不如正面防线那般森严。
韩信正是要一击砸碎这块最薄弱的盾牌,一举洞穿嶂南的防御!
全阿州的守将,名为木巢慈。
此人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大宗师境武者,更是地地道道的嶂南人。
自少年时起,他便追随唐木白的父亲,为唐家基业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堪称嶂南军中的元老勋臣。
然而在这个早已从上至下烂透了的嶂南军政体系里,木巢慈的存在,宛如一股格格不入的清流。
他为人刚正不阿,秉性廉洁,从不参与拉帮结派,贪墨军饷的龌龊勾当。
他所管辖的全阿州,也因此成为整个嶂南之地中,百姓生活最为安心,秩序最为井然的桃源之地。
他一手带出来的七万兵马,被特许称之为“木家军”!
这是唐木白麾下唯一的一支被允许以将领姓氏命名的部队。
足见其特殊地位与木巢慈所受的信任,至少是表面上的。
木巢慈对“木家军”下达了最为严苛的军令:他不管嶂南其他军营如何与百姓“相处”。
但在他的地界,任何将领与士兵,绝不可欺压百姓,强抢财物,调戏民女!
若有违犯,无论军阶高低,一律依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因此木家军或许并非嶂南战力最强,装备最精良的军队,但绝对是纪律最严明,最得民心的队伍。
全阿州的百姓对这位爱民如子,律己律军极严的上将军,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爱戴与敬重。
西荒大军即将进攻全阿州的消息,被元始山的险峻和唐尘军团的严密封锁所掩盖,未曾泄露半分。
全阿州面积广袤,却地广人稀,八十万百姓,七万守军,在这片土地上过着虽不富足,但在木巢慈的庇护下堪称安宁的日子。
这里没有饿殍,没有无端降临的横祸,百姓得以安居,兵士知晓为何而守。
在元始山险峻的古道中经过整整十日不眠不休的唐尘大军,终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距离全阿州城仅五十里的一处山头。
残阳夕下。
将天边云霞染得一片赤红。
也正好衬托出不远处那那座城池的祥和。
韩信立于山巅,极目远眺后,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玄色帅旗。
旗帜在苍茫的暮色与山风中作响。
随着帅旗左右有力地挥动,身后待命的各路将领心领神会,立刻向麾下部众下达了一连串简洁而清晰的命令。
霎时间,庞大无比的军队如同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
开始高效运转,以各级将领率领的几组士兵为单位,迅速向两翼铺展拉开。
开始形成进攻阵型,数百道“一字长蛇阵”雏形初现,如同无数柄蓄势待发的利刃,直指全阿州。
唐尘静立一旁,看着韩信的一切调度。
他深知“兵权授将,不从中御”的道理。
既将此战指挥全权交付,便不会在此时横加干涉。
大军长途奔袭,人困马乏,未经休整便立即发动进攻,看似兵家大忌,但这正是韩信“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用兵精髓所在。
百万对七万,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更要利用这突如其来的威慑,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如此庞大的军队已然兵临城下,安营扎寨的动静绝无可能瞒过全阿州斥候的耳目。
与其让对方获得宝贵的备战时间,不如一鼓作气,趁着夜幕降临发起总攻!
韩信的帅旗再次猛烈向前挥动!
“咚!咚!咚!”
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战鼓声轰然响起,打破了山野间的寂静。
“呜!呜!”苍凉的号角声随之共鸣,传遍四野。
百万大军闻令而动,向前涌动。
数百个攻击阵列如黑色巨龙,向着全阿州的方向全面压上。
士兵们沉重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令大地都为之微微颤抖的沉闷轰鸣,由远及近,如同不断逼近的死亡鼓点。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暮色迅速吞噬大地。
全阿州城内,却正是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晚市时分。
城门尚未关闭,城内一片祥和喧嚣。
小摊贩们卖力地吆喝着,空气中弥漫着油饼,烤肉的香气。
酒肆门前灯笼高挂,人流如织。
有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兴奋地举着刚买的糖葫芦。
有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
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们,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
城内,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更给这幅太平画卷增添了几分踏实的安全感。
城墙上,值守的士兵抱着长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秋意渐浓,晚风带来了明显的凉意。
一名老兵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军服,心里盘算着,明日上岗时,一定要把家里老婆给缝制的那件厚实兽皮带来。
他正迷迷糊糊的想着,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些异样。
他猛地一个激灵,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凝神望去。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小六子!快!快看那边!”
他声音发颤,猛地拉扯身旁那个靠着垛口打盹的年轻士兵。
那被叫做小六子的士兵不耐烦地嘟囔着睁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原本空旷的荒野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动的人影!
正伴随着低沉却宏大的轰鸣声,向着城池方向稳步推进!
“妈...妈呀!那...那是啥?!”
小六子的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声音都变了调。
此刻,城墙上的三十余名守军全都发现了这骇人的景象。
他们惊恐地聚拢到墙边,望着那几乎望不到尽头,在暮色中如同鬼魅般涌来的庞大军队,无不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大地颤抖得愈发明显了!
“敌袭!!是敌袭!!”
老兵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向警钟。
“快!擂鼓!吹号!快啊!”
呜!!呜...呜!
咚!咚!咚!
凄厉急促的敌袭号角声和震人心魄的警鼓声,率先从城门楼响起,瞬间撕裂了全阿州城宁静祥和的夜空!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城内各个军营驻地,哨塔的号角相继吹响,彼此应和,急促的警报声眨眼间传遍了整座城池!
街市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百姓们先是茫然失措,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吓得惊慌失措。
小贩忘了摊位,行人乱了方向。
孩童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整个晚市的祥和气氛荡然无存,被巨大的恐惧和慌乱所取代。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外东南方向的一片农田里,一个卷着裤腿,满手泥泞的中年汉子正将一捆稻谷抱起。
听到这穿透夜空的急促号角,他的动作猛地一滞,骤然抬头侧耳,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身边还有十几名同样在帮忙干农活的年轻人,他们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气质精干,动作矫健,一看便知绝非普通农户。
此刻他们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神色紧张地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
“将军!是最高等级的敌袭号角!”
一名年轻人迅速靠近那中年汉子道。
那中年汉子,正是全阿州守将木巢慈。
他在每个农忙季节,都会亲自带领一队亲兵,帮助那些缺乏劳动力的百姓家庭抢收庄稼。
木巢慈没有丝毫犹豫,将稻谷放下,沉声道:“走!”
他赤着脚,带着亲兵们以最快速度冲回城内。
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木巢慈遇乱不惊,声音沉稳有力,第一时间命令一队士兵:“即刻协助百姓疏散,引导他们前往安全地方躲避!快!”
下达完命令,他便火速奔向城楼。
当他快步登上城墙,远眺的那一刻...
纵然是身经百战,见惯了沙场风波的木巢慈,也被眼前那铺天盖地,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大军惊得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玄甲黑衣的士兵!
无数的火把被点燃,如同地狱中涌出的点点鬼火,映照着一张张肃杀的面孔和如林般的刀枪!
一面面巨大的黑色龙旗在火光照耀下迎风狂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与压迫感!
“黑色龙旗...从南边来...是西荒!是那个反王唐尘的军队!”
木巢慈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来历。
他的心猛地向下沉去,如此规模的军队,如此诡异的出现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以为所谓的敌袭,或许是南边那些不安分的宗门又来进行小规模的骚扰,万万没想到,来的竟是倾巢而出的百万虎狼之师!
城墙上,有限的弓箭手们已经仓促就位,箭矢搭上弓弦,但每个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城内,七万木家军正在各级将官的怒吼声中紧急集合,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号令声响成一片,虽然慌乱,却仍保持着基本的秩序。
可敌我力量对比实在过于悬殊。
木巢慈紧握着手中的长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凝重至极。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对面浩大军阵的前方,数股强大无匹的武道气息如同黑夜中的星星般醒目耀眼,那绝对是超越了宗师境的可怕存在!
“将军!我们怎么办!”
副将郭利冲到他的身边,脸色苍白,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木巢慈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快速对郭利下令:“郭利!你立刻带上我的令牌,骑上最快的马,连夜赶往天侯府,禀告王爷!西荒唐尘亲率百万大军突袭全阿州!军情万分火急!”
“可是将军!您这里...”郭利看着城外无边无际的敌军,焦急万分,不愿在此刻离开主帅。
“这是军令!”
木巢慈猛地打断他,语气严肃道:“全阿州可以陷落,但消息必须送出去!不能让王爷毫无防备!”
他抓住郭利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听着,见到王爷,就说西荒大军倾巢而来,兵锋极盛,全阿州旦夕可破!王爷身边小人众多,素来轻慢南线防务,你只有往最严重的地步说,才有可能促使他尽快发兵来援!”
“末将明白!”郭利重重一点头。
“还有!”
木巢慈盯着他,语气沉重叮嘱:“见到王爷,只禀报军情,切勿多言其他!更不可因忧心战局而顶撞王爷!记住,一定要活着把消息送到!”
他太了解唐木白的刚愎自用和郭利的耿直性情,生怕这位老部下会因为心急如焚而言语冲撞,招来杀身之祸。
目送郭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城下的阶梯口,木巢慈豁然转身。
他猛地扯下裤脚的一截布条,死死地缠绕在握刀的手掌与刀柄之上,打了一个结实无比的死结。
此时,太阳早已沉入大地,夜幕彻底笼罩四野。
城墙上,火把被纷纷点燃,跳动的火焰将守军士兵紧张而坚毅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城外。
西荒百万大军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如同滚滚雷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那冲天的杀气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木巢慈猛地举起了紧紧缚着战刀的右手,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放箭!”
一声令下,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们同时松开了弓弦!
嗡!
霎时间,成千上万支箭腾空而起,许多箭簇上绑缚的油布被点燃,化作一片密集的火雨,撕裂黑暗,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朝着城外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汐倾泻而下!
耀眼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下方面无表情,继续前进的玄甲军团。
然而就在这片毁灭性的箭雨即将落入军阵之中时。
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极其坚韧的墙壁,竟在空中猛地一滞!
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之中,箭尾剧烈震颤不休!
木巢慈心头猛地一沉,脸色骤变:“不好!这股气息,是两位陆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