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帝国。
伴随着退朝那一刻。
从宣政殿内的血腥旨意正以一种超越疾风快马的速度,向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乃至周边诸国弥漫而去。
这道注定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圣旨,另一个相同的时间。
此刻。
在远离权力中心的帝国南境,被战火笼罩的嶂南之地。
另一场更加直观、更加血腥的杀戮,已然降临。
嶂南。
清水城。
这座原本属于太初帝国边境的繁华城镇,此刻已彻底变了模样。
城墙上原本飘扬的太初黑龙旗被粗暴地扯下,践踏在泥泞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绘制着狰狞八爪鱼的苍越战旗。
街道上不见往日的商旅与居民,只有一队队身着异域甲胄、眼神凶悍的苍越士兵在巡逻。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的气息,这是属于征服者的野蛮与被征服者的绝望气息。
许多房屋门户洞开,内部一片狼藉,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抵抗与屠杀。
城中。
府内。
“报!”
一声凄厉带着无尽恐慌的传报声,打破了帅府的沉寂。
一名浑身浴血的苍越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吉调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慌什么!前线战况如何?仇阿将军想必已经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初将领白起的人头带回来了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自信,甚至有一丝轻蔑。
对于太初帝国派来的援军,他起初确实有所警惕,但在派出麾下猛将仇阿率领二十万苍越精锐前去迎战后,这份警惕便化为了稳坐钓鱼台的悠闲。
他坚信,仇阿足以解决任何麻烦。
那传令兵听到“仇阿”的名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他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只有极致的恐惧:“大...大帅!不好了!二十万大军...溃败了!全线溃败啊!”
“什么!”
吉调霍然起身,沉重的身躯将座椅都带得向后一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万大军,溃败了?这才多久?仇阿是干什么吃的!”
他怒目圆睁,一股凶悍的气势爆发出来,吓得那传令兵全身发抖。
“大帅...不,不怪仇阿将军...是,是那敌方将领,他...他简直不是人啊!”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人?”
吉调怒极反笑,一步踏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传令兵:
“难道是鬼不成!二十万大军,就算是一头猪领着,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传令兵被吉调的怒火吓得缩成一团,但还是强忍着恐惧,断断续续地描述起那场他永生难忘的,如同噩梦般的战斗:
“我们...我们按照仇阿将军的指令,在那山谷两侧摆开阵势,等待敌军,那太初军队,人数似乎并不比我等多,领军的确是一个叫白起的将领...仇阿将军本想阵前叫阵,挫敌锐气,可那白起,根本不通名报姓,也不讲任何规矩...”
传令兵的瞳孔因回忆而放大,充满了血丝,可见这个回忆令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敌方将领,他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那一眼,小的感觉灵魂都被冻结了,然后,他就...他就直接...他妈的变身了!”
“变身?”
旁边的艾树特使忍不住插嘴,声音尖细,带着一丝不安。
“是...是法相!一尊...一尊高达千米的恐怖法相!”
传令兵的声音不断结巴,可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浑身笼罩在血红色的煞气里,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到那双眼睛,天啊,那双眼睛就像是两轮血月!他手里握着一把...一把仿佛由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巨大长戟,比我们见过的任何攻城器械都要庞大!”
吉调的脸色开始变了,之前的愤怒被惊疑取代。
千米法相?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一般强者认知的范畴。
仇阿虽强,也能借助巫神之力显化巫身,但最多不过百米之巨,这已是苍越国内顶尖的战力。
“然后呢?”吉调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然后...仇阿将军也显化了巫身,冲了上去...”
传令兵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可是,那尊血色法相,只是随意地,真的只是随意地一挥手里的长戟,就像拍虫子一样。”
“就这样,啪!”
传令兵做了一个夸张的,抬头拍打的手势。
“仇阿将军,他连人带巫身,就直接原地炸开了!化作了一团血雾!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什么?”
这一次,吉调和艾树同时惊呼出声。
吉调只觉得一股寒气升起,令他浑身汗毛倒竖。
仇阿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在苍越国,除了那位深居简出的国师和几位隐世不出的长老,几乎无人能敌。
尤其是在这“巫神”即将降临凡世的关键时期,仇阿能借用的巫神之力比平时更强三分!
就算是他吉调亲自上场,也不敢说能稳胜仇阿,更遑论一招秒杀?
还是以如此碾压、如此羞辱性的方式?
“你看清楚了?仇阿真的...真的是被一招?”
吉调追问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千真万确!大帅!小的看得清清楚楚!不止是我,前线二十万弟兄,只要还没吓傻的,都看见了!”
传令兵涕泪横流。
“那根本就不是战斗,是屠杀!是神对蝼蚁的碾压!仇阿将军死后,那尊法相只是发出一阵狂热的笑声,对,就是狂热!他好像很享受杀戮!然后,他根本不管阵型,直接就冲进了我们的大军之中!”
传令兵的身体抖动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血色地狱:
“那长戟一挥,就是成千上万的弟兄化为肉泥,一脚踩下,整个山丘都被踏平,我们射出的箭矢,连他的煞气护罩都破不开,刀砍斧劈,更是如同给他挠痒痒,弟兄们根本不是被杀死,是被吓死的!”
“是被那无边无际的血腥气和杀意活活震碎了心胆!队伍瞬间就乱了,所有人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逃跑,互相践踏二十万大军啊,就这么没了。”
他猛地磕头:“大帅!快做打算吧!那白起...根本就不是人,那恶魔他已经杀光了所有的弟兄,正朝着清水城而来!他的速度太快了,驾驭着那血色狂风,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兵临城下了啊!”
“一个时辰...”
吉调失神地重复着,身躯微微摇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回椅子上。
他脸上的傲慢与自信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带着惊愕与茫然。
二十万精锐,苍越国南征的精锐大军,他吉调纵横四海的依仗,就这么没了?
被一个人,一尊法相,如同扫除尘埃般轻易抹去?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旁边的艾树特使,此刻更是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传令兵描述的那尊血色法相,那狂暴的战斗方式,那碾压一切的恐怖实力...
这一切,为何与他听说的,那个踏破樱庭数十城,如入无人之境,最终逼得樱庭皇室迁都的恐怖战神:吕布,如此相似?!
想到这里,艾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天啊!那唐尘的手下,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难道...难道都是像吕布这样的存在!”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猛地转向吉调,声音急促:
“吉大帅!情况万分危急!那唐尘所派来的将军,恐怕与侵略我樱庭的那个吕布一样,都是非人的存在!实力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绝不能力敌啊!”
吉调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与狰狞。
苍越国久居海外贫瘠岛屿,族人世代与风浪搏斗,生存艰难。
这次好不容易趁着太初帝国初立,内部尚未完全稳定,联合樱庭,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在这片幅员辽阔、物产丰饶的土地上抢下嶂南之地,抢下了一座城池。
他们苍越的图腾旗刚刚在这片土地上扬起,难道就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强敌,如此轻易地放弃吗?
他不甘心!
“哼!”
吉调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明显不服气。
“我就不信!他真有这么强!或许只是仇阿轻敌,或者那白起用了什么秘法短暂提升实力!我这里还有五十万大军,加上清水城防,未必不能一战!”
他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恐惧和动摇。
“吉大帅!清醒一点!”
艾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仇阿将军的实力你比我更清楚!他能被一招秒杀,这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白起绝非我等凡俗军队可以抗衡!此时不退,更待何时?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方为上策啊!”
艾树他是真的怕了。
樱庭已经在吕布手下吃了大亏,他可不想陪着苍越人在这里给那个叫白起的杀神祭旗。
“那不是此界之人,能是哪里人!”
吉调烦躁地吼道,他需要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无法理解的强大。
艾树被他问得一怔,随即,一个在樱庭高层和苍越巫祭中隐秘流传的词语,脱口而出:“是仙!或者是魔!是来自域外的强者!”
“域外!”
吉调脸上的不服与不甘,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凝固,眼神闪烁忌惮与恐惧。
他也曾从国内的大巫祭那里听闻,近些年来,此方世界的界域壁垒似乎变得薄弱,偶尔会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存在,通过某些未知的通道降临。
他们苍越国世代信奉的“巫神”,严格来说,也并非此界原生,而是来自某个神秘的异度空间。
只是“巫神”与他们沟通已久,赐予力量,已被视为守护神。
如果对方真的是来自其他界域,如同“巫神”一般甚至更强的存在,那么这等对手,确实已经不是靠人数和勇气能够对抗的了。
他吉调上去,结果恐怕真的会和仇阿一模一样,甚至更惨!
一想到仇阿化作血雾的场景,吉调所有的斗志和侥幸心理瞬间崩溃。
与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硬碰硬,那不是勇敢,是愚蠢,是自取灭亡!
“传令下去!”
吉调猛地站起身:“撤军!立刻放弃清水城!所有部队,轻装简从,以最快速度,登船渡海!快!”
帅令一下,整个清水城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苍越士兵们早已听闻了前线溃败的恐怖消息,军心早已涣散,此刻听到撤退命令,更是争先恐后地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命。
哭喊声、叫骂声、器械碰撞声响成一片,原本还算有序的军营和街道,顿时乱作一团。
吉调在亲卫的簇拥下,快步走出帅府,翻身上了一匹高大的战马。
艾树也紧紧跟随着,生怕被落下。
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景象,吉调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挫败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要回到海上,回到苍越本岛,凭借岛屿的天险和巫神的庇护,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保住苍越的根基。
就在他带领着残兵败将,刚刚冲出清水城北门,踏上通往海岸的官道时。
原本晴朗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纱幔。
阳光消失,天地间一片昏暗。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不知从何处涌现,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呼吸艰难。
空气中温度骤降,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渗透进每一个苍越士兵的身体。
“怎么回事?”
“天怎么变了!”
“好浓的血腥味,我喘不过气了!”
恐慌在撤退的军队中急速蔓延。
士兵们骚动起来,不安地望向四周,望向那变得血红一片的天空。
那股压抑的气息,比之前听闻前线溃败时更加可怕,直接作用于灵魂,让许多人心神失守,几乎要疯狂。
吉调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漠然,却又带着无边杀意的声音,从血色的天穹之上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苍越士兵的耳中,直接震荡他们的神魂:
“踏我国土,杀我太初子民,这就想走了?”
这声音和传令兵描述中,那尊血色法相出现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吉调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紧接着,在所有苍越士兵绝望的目光中,那血色天幕中,两轮巨大无比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月亮”缓缓浮现。
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军队。
“那...那是什么?”
一个士兵颤抖着指向天空。
“不...不是月亮,天啊!是眼睛!”
另一个士兵发出了恐惧尖叫。
没错!那根本不是月亮!
而是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瞳!
是那尊千米法相的双眼!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降临,其庞大的身躯似乎与这片血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俯瞰着大地!
“哈哈哈!死!”
一声狂热、兴奋、仿佛沉浸在极致愉悦中的大笑,从高天之上传来。
伴随着这笑声,一只巨大无比、由浓郁血煞之气凝聚而成的手掌,握着一柄仿佛能撕裂天地的百米血色长戟,破开云层。
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如同天罚之鞭,朝着正在溃逃的苍越大军最密集的区域,狠狠地挥舞下来!
长戟尚未完全落下,那恐怖的风压将无数士兵被直接震飞,在空中便爆成了一团团血花!
“快跑!”
艾树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惨叫,不顾一切地催动身下瘦马,向着远离长戟的方向亡命奔逃。
什么盟友,此刻都比不上保住自己的性命重要!
而那位一向自负,野心勃勃的苍越大帅吉调,此刻僵立在马背上,仰着头,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彻底的绝望。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死亡的阴影急速放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如果早知道太初帝国派来的,是这种来自域外、如同神魔般的怪物,他吉调就算有十个胆子,也绝不会听从国内那些激进派的怂恿,出兵这片注定埋葬他们的土地!
这哪里是来抢地盘,争夺利益?
这分明是将整个苍越国,都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无边黑暗深渊!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下一刻,血色长戟轰然落地!
“轰隆!”
如大地剧烈震颤崩裂!
以长戟落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冲击波呈环形疯狂扩散!
所过之处,人、马、车辆、兵器...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碾碎!
狂暴的能量席卷一切,将无数生命如同草芥般收割!
惨叫声、哀嚎声、绝望的哭泣声,仅仅持续了刹那,便被更加恐怖的爆炸声和大地撕裂声彻底淹没。
清水城外,已然化作一片修罗血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尊顶天立地的血色法相。
他正屹立于血海尸山之上,发出更加畅快,更加狂热的笑声,欣赏着自己创造的这幅“杰作”。
白起,人屠之名,于此地,再次以异族之血,书写下浓重的一笔。
而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仅仅是太初帝国血腥报复的序幕,是那一道自天都皇城发出的,更加冷酷圣旨的前奏回响。
“诛杀异族!扬我太初神州国威!哈哈哈!”
白起的咆哮,在此时这些苍越士兵耳中,就是死神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