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剑仙,不不不...徐大人,此事...此事乃我嶂南内务,实在...实在不敢劳烦镇北王过多费心。”
唐木白一听徐苏的话慌忙摆手,语速急促,甚至带上几分刻意的结巴,试图掩饰内心的真实算盘。
“本王...本王与“四宗一魔”他们平日相处甚好,颇有情谊,若本王亲自开口相邀,他们定然也会出手协助本王共同阻击那反贼唐尘的!”
徐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并未立刻反驳,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王爷!”
徐苏等一会才开口:“我是个武夫,粗人一个,说话喜欢直来直往,向来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庙堂之术,不像我那兄长久居高位,善于言辞周旋,若有什么话说的不中听,还望王爷海涵,不要怪罪徐某唐突。”
唐木白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用袖口擦拭了几下。
强挤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笑容:“梨剑仙这是哪里的话!剑仙能不辞辛劳,亲临我这危难之中的嶂南,已是雪中送炭,解了我天大的燃眉之急!本王感激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半分怪罪之意?”
唐木白试图转移话题,打破这质问猜疑的气氛,语气变得格外热情:“剑仙与众位壮士远从北庭赶来,一路舟车劳顿,定然十分辛苦,本王已命府中备下薄酒佳肴,还有...还有一些精心挑选的侍女,这就让她们上来,好生服侍剑仙与各位壮士歇息。”
“免了!”
徐苏不等唐木白说完,直接抬手打断,拒绝的干脆。
目光毫不遮掩直接盯着唐木白:“眼下唐尘大军压境,兵锋直指武阳城,危在旦夕,王爷,此刻岂是享乐之时?当务之急,是立刻发兵援救武阳!”
“徐某虽不才,但于军略武道尚有几分自信,若王爷信得过,徐某愿毛遂自荐,代王爷统领大军,即刻驰援武阳,必拒唐尘于城下!”
唐木白顿时语塞,脸色变幻不定,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一旁的张贤,寻求帮助。
让他将兵权直接交给一个北庭的外人,他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和不放心。
张贤立刻再次上前一步,对着徐苏又是深深一揖,脸上堆满为难之色:“剑仙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王爷与下官皆感佩万分!”
“只是...只是剑仙有所不知,我嶂南接连失地,前后已折损了近三十万精锐大军,实在伤筋动骨啊!王爷早已八百里加急,分别向朝廷和北王爷送去了求援信,恳请朝廷速发天兵,恳请北庭鼎力相助...如今,实在是在等待朝廷与北庭的回复啊。”
“我的到来,不算支援吗,还是说你们看不上我这二十多人的支援?”徐苏目光扫过张贤,语气带着质问:“还有一事,张先生,家兄在我临行之前,特意让我捎一句话给王爷。”
“家兄说:请王爷莫要再想着坐山观虎斗,须知您想坐的这座山,可是您自己的山!嶂南,必须做第一个冲锋陷阵的!至于北庭与朝廷的援军...”
徐苏语气加重:“已经发兵,正在路上!只待双方援军碰面集结,便可南下!但在此之前,嶂南必须自己先顶上去!”
“眼下唐尘肆虐的是嶂南的土地,攻打的是嶂南的城池!战火尚未烧到北庭,更没有波及皇城!王爷,您的根基之地正在被一口口吞噬,您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徐某是个粗人,真是搞不懂王爷的深谋远虑啊!”
这番话极其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客气,几乎撕破了所有伪装。
唐木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中怒火翻腾,他几乎忍不住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
北庭和朝廷这分明就是要拿他嶂南当枪使,让他先去和唐尘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利!
就在唐木白即将按捺不住之时,张贤急忙开口,声音提高,试图缓和气氛:“剑仙!剑仙为嶂南担忧的急切心情,王爷自然明了,感同身受!”
张贤转向唐木白,连使眼色:“王爷!依微臣之见,梨剑仙所言极是!武阳城乃嶂南门户,战略重地,绝对不容有失!必须即刻发兵!”
话锋一转,张贤看向徐苏,语气变得无比恭顺:“如今正好有天幸,得梨剑仙这等绝世高手与北庭精锐愿代为掌兵,实乃我军之福!那唐尘逆贼虽势大,但有剑仙亲自坐镇指挥,调度大军,必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想那唐尘叛军,必然难逃覆灭的命运!”
唐木白看着张贤的眼色,心中纵然有万千不甘和愤怒,也只能强行压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和无奈。
他又岂能不着急?
唐尘是在他的地盘上攻城掠地,已经损失了两座重镇,几十万大军,如今兵锋直指第三座坚城武阳。
再加上之前收到唐尘那封极其强硬,充满羞辱的回信,摆明了是要和他不死不休。
形势比人强,北庭的意图再明显,他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原本是想拖到借助北庭的力量先挡住唐尘再说。
但眼下,北庭派了徐苏前来,是明显来督促监督自己来了!
“既然如此...”唐木白下定决心一样,声音沙哑:
“那本王...便将府上亲兵二十万,交由梨剑仙统帅!请剑仙即刻率领他们,火速赶往武阳城,与武阳守将姚令炎汇合!他手下尚有三十万大军,届时,这合计五十万大军,皆归剑仙一人统领!望剑仙...能旗开得胜,扬我军威!”
徐苏这才面露喜色,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徐某便谢过王爷信任,军情紧急,徐某这便去点兵出发。”
说罢,徐苏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带着剑卫离开大殿,拿着唐木白给的兵符径直前往军营。
点齐二十万侯府亲兵,浩浩荡荡开出天侯府,向着西南方向的武阳城进发。
按照常理,全军加速赶路,急行军之下,最多半个月便能抵达武阳城。
可大军行进数日后,徐苏却突然下令,全军原地安营扎寨,进行休整,理由是“士卒疲敝,需恢复体力,以利再战”。
这道命令让许多中下层军官和士兵感到疑惑不解,军情如火,武阳告急,为何突然停下?
但军令如山,无人敢公开质疑这位北庭来的,气场震人的剑仙。
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徐苏的故意拖延之策。
他此行南下,援助唐木白只是表面任务,更深层的目的,就是要让唐木白的实力在与唐尘的火拼中不断消耗。
唐木白那点保存实力的小心思,岂能瞒过徐苏和北庭的眼睛?
在他看来,无论是唐尘还是唐木白,这两位流淌着皇族血液的藩王,都是北庭潜在的敌人。
让他们兄弟相争,彼此削弱,才是对北庭最有利的局面。
因此,他乐得见武阳城压力更大,甚至最好能被唐尘攻破,从而迫使唐木白投入更多本钱,与唐尘进行更惨烈的搏杀。
...
另一边,武阳城。
武阳城守将姚令炎,是一位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兵悍将。
他早年便追随老镇南王唐木白的父亲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
在嶂南之地,像武阳城这样的边境重城,其守将几乎都是老王爷时期留下的旧部。
这些将领或许不那么善于逢迎唐木白,但他们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和对嶂南这块土地绝对的忠诚。
这一点,唐木白心里非常清楚。
他虽然残暴,但并不昏庸。
他深知这些老将的价值,因此他将自己培养的亲信大多留在天侯府,而将守土御外的重任交给了这些可靠的老部下。
姚令炎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一位刚刚踏入陆地神仙初期的强者,统兵三十万,麾下有十二位同样勇猛善战的义子,并称“十二金将”。
他曾奉老王爷之命,率领十万嶂南水师,大破来袭的樱庭国四十万大军,杀得对方丢盔弃甲,一战定乾坤,使得樱庭国至今不敢再犯天都帝国海疆分毫。
对于唐尘要兵发武阳城的消息,姚令炎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
他第一时间就整顿军备,加固城防,并向天侯府送去了求援信。
将军府邸内,气氛肃杀。
姚令炎端坐主位,他皮肤黝黑,面容刚毅,因常年风吹日晒和战场厮杀,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他手底下的十二金将,个个气息彪悍,眼神如虎。
“西荒反贼唐尘,狼子野心,已然连破我嶂南全阿,曲庐两城!”
姚令炎的声音充满粗犷的力量:“我不管朝廷那些大人物们有什么算计,也不管天侯府里王爷和那些幕僚们如何博弈!”
“我姚令炎,奉命执掌武阳城三十七年,守土有责!我要为这武阳城内四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着想!西荒之军,传闻军纪败坏,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其首领唐尘,更是挑起战端,祸乱天下,罪大恶极!”
“将军!他要战,便战!我们武阳军没有软蛋!绝不畏惧!”一位金将怒吼道,其他人纷纷附和,战意高昂。
“好!”
姚令炎重重一拍扶手:“据情报来看,唐尘麾下确有百万之众,且兵锋正盛,极难对付。我已向王爷送去求援信,恳请他也即刻发兵夹击,但无论援军与否,这一战,我等已无退路!纵然身死,也要崩掉唐尘逆贼的满口牙!能消耗他一分实力,便是为一分!剩下的,就交给王爷和朝廷来决断吧!”
姚令炎深知唐尘大军的厉害,短短时间内连克两座坚城,其军队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早已做好了与武阳城共存亡的打算。
眼下若是能能到王爷的援军来,兴许还有一线不被破城的几率。
可姚令炎最终没能等来唐木白的援军,甚至连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探马一次次回报,后方毫无动静。
相反唐尘的大军已经在慢慢接近。
姚令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但他没有犹豫,眼看既然援军无望,那便死战到底!
在唐尘大军距离武阳城还有七十里之地时。
姚令炎知道王爷的援军就算赶来,也晚了。
“传我将令,全城三十万大军不分伤残老弱,倾巢而出,于城外二十里处地带列开阵势,正面迎击唐尘反军。”
姚令炎对手底下十二金将下达俊明,他要将战场摆在城外,避免惨烈的攻城战对武阳城造成毁灭性破坏。
武阳军的战旗下。
姚令炎目光在看见对面的那黑色龙旗时,噌的抽出刀。
指向远方已经开始出现烟尘的敌军,声音滚过全军:
“众将听令!沙场即坟场,城门永不启!身后便是家园,一步不退!越界者,杀无赦!”
“杀!杀!杀!”
三十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寰宇,决死的战意冲天而起。
而韩信也在第一时间举起帅旗,命令后方副将传达命令。
双方在互相看到对方那一眼,没有任何的犹豫,各方将领即刻下令冲锋!
这场战斗,惨烈程度远超唐尘出元始山后的任何一战。
姚令炎的武阳军抱着必死之心,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给唐尘大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和伤亡。
激战持续整整一天!
武阳大军的战斗力比曲庐城强多了。
唐尘的大军付出了伤亡超过六万人的惨重代价!
尤其令人震惊的是,姚令炎麾下的十二金将,在战场上施展出了一套玄妙无比,威力绝伦的合击阵法“困龙阵”!
此阵变化万千,攻防一体,竟能将十二人的力量凝聚于一点,爆发出远超个体相加的恐怖威力。
强如梵平陆地神仙的猛将,一时不察,陷入阵中,也险些被重创伤残!
关键时刻,若非韩信及时洞察阵法运转的些许规律,指挥大军从侧翼猛攻其薄弱处,强行破阵,恐怕梵平真要交代在那里。
这一战,也让一直顺风顺水的唐尘真正意识到了顶尖战阵,在大规模军团作战中的可怕作用。
凭借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和质量更高的顶级将领阵容,西荒大军还是艰难地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姚令炎的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十二金将也战死九人,重伤三人。
姚令炎本人身负重伤,他的右半边脸被刀气削去,血肉模糊,背后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刺猬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如同疯虎,挥舞着那柄名为“诛仙”的巨刃,又接连斩杀了数十名西荒士兵,直到力竭。
另外三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金将挣扎着聚集到他身边,他们的战甲破碎,兵器残缺,却依然用身体为他们的主帅筑起最后一道人墙。
四人背靠着背,喘息声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嘶嘶作响。
西荒大军的包围圈缓缓收紧,长枪如林将四人围困
姚令炎和他的金将们用一天的浴血奋战,用数万武阳军的尸骸,在这些胜利者心中种下了深深的敬畏。
唐尘策马来到阵前,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惨烈战场上凝而不散的冲天杀气。
他看着被围在核心的姚令炎,目光复杂。
这位武阳守将的忠勇与坚韧,远超他的预料。
他想起了曾经在西荒,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也是如此忠心耿耿,浴血奋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为将者,不畏死!
为兵者,不贪生!
这或许就是兵家的宿命和荣耀。
但,为了唐木白那样一个残暴不仁的主君,如此牺牲,真的值得吗?
唐尘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惋惜。
他开口,声音穿透战场:“姚将军,你的忠勇,朕亲眼所见,深感敬佩,如今大势已去,武阳城破已在旦夕之间,唐木白昏聩残暴,刻薄寡恩,明知武阳危在旦夕,却坐视不理,任由将军与麾下忠勇将士血洒沙场。”
“此等主君,岂值得将军如此效死?不如归顺于朕,朕必以将军之位相待,你我共谋大业,如何?”
姚令炎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着唐尘,喘息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悲声道:“我...姚令炎...一介武夫,蒙老王爷知遇之恩,投军报国,官拜上将军,守土卫民,乃本职所在!”
“唐尘,今日一战,我观你用兵,也观你军容...你似乎...并非传闻中那般暴虐无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你占领武阳城...望你...善待城中百姓!”
说完,姚令炎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握紧了他的诛仙刀,残存另一个眼睛里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混合着绝望,忠诚和一丝解脱:“而你...是敌军首领!我自然,要尝试杀你!”
话音未落,姚令炎猛地挣脱身旁搀扶的金将,如同回光返照般,拖着残破之躯,爆发出最后一股气息,朝着唐尘的方向猛扑过来!
“砰!”
一直护卫在侧的李元霸早已不耐。
只见他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姚令炎冲来的路径上,手中那对巨锤带着恐怖的风压砸落!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过后,姚令炎的头颅瞬间化为一片血雾,彻底消失。
他那无头的残躯兀自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那仅存的右手,至死仍紧紧握着他那柄伴随一生的“诛仙刀”,未曾松开。
另外三名金将也在冲锋中,被围成一圈的士兵用枪刺成血窟窿。
唐尘端坐于马背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兵家之主,痛恨背叛,但也敬重忠义。
对于姚令炎这种将军,他内心有欣赏,但那仅仅是对于其兵家精神的欣赏,却绝不会在战场上因此而手下留情。
他环视四周,看着铺满原野的双方将士尸骸,真正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唐尘缓缓抬起手,声音冰冷,帝威传遍整个战场:
“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