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明鉴,将军明鉴啊!”那范家管事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额头上冷汗直流,“我家老爷对您绝无半点歹意啊!这次来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将军交个朋友,顺便……谈一笔对您、对我们范家都有天大好处的买卖。”
“买卖?”刘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是的。”那管事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一笔能让将军您财源滚滚、军械无忧的……大买卖。”
他凑到刘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互、市、边、贸。”
刘云的瞳孔猛地一缩。互市边贸,这四个字在明末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那就是走私,是将大明的铁器、粮食、布匹、食盐……这些严格管制的战略物资贩卖给关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然后再从他们手里换取战马、皮货、人参、东珠……这些利润高到令人发指的奢侈品。这是一条用大明的血喂养起来的黄金产业链,也是范家这些晋商赖以发家的根本。
“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当保护伞?”刘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对方的意图。
“将军慧眼如炬!”那管事连忙拍了记马屁,“如今辽西地面上不太平。以前有李总兵照拂,我们的商队还能勉强通行。现在李总兵他……”那管事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李秉诚死了,他们在辽西的保护伞倒了,他们急需找到一个新的、有实力、有地位,而且胆子够大的合作伙伴。而刘云,这个刚刚崛起、连辽东总兵都敢杀的狠人,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刘云冷笑着问道,“我现在是朝廷的将军,跟你们这些通敌卖国的奸商搅和在一起,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那管事连忙说道,“将军,您也知道,您这青石堡虽然兵强马壮,但毕竟是无根之萍。朝廷的粮饷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靠不住。您麾下这两千张嘴,每天的人吃马嚼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光靠熊大人那点赏赐,能撑多久?但是只要您跟我们合作,”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我们愿意将互市利润的三成孝敬给您!有了这笔钱,您还愁养不起兵吗?”
“而且,”他补充道,“我们不仅能给您钱,还能帮您弄到您最需要的东西。比如上好的蒙古战马,关外最精锐的工匠,甚至……”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这四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刘云的心中轰然炸响!他知道自己手中的那些鸟铳虽然对付骑兵还算有效,但是一旦面对真正的坚城,就成了烧火棍。而红夷大炮,这种在明末堪称“大杀器”的武器,整个大明都装备不多,而且都被严格地控制在朝廷的手里。范家竟然有渠道能弄到这东西?
刘云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谄媚的管事,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知道范家抛出的这个诱饵有多么香甜,也知道这背后隐藏的毒药有多么致命。跟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就是万劫不复。但是,他又无法拒绝,因为他太需要这股力量了。他需要钱来养兵,需要战马来组建自己的骑兵,更需要红夷大炮来巩固自己的城防!
“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刘云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开口了,“他的这个‘朋友’,我王屠夫交了。但是,规矩得由我来定。利润我要五成。所有的交易,必须在我青石堡的地界上进行。而且,我的人有权随时检查你们的货物。任何敢私自夹带铁器和火药出关的,杀无赦!”
他提出了一个极其苛刻的反条件。他要在这场罪恶的交易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既要利用范家,又不能被范家拖下水。他要在这刀尖之上,跳出一曲最华丽也最危险的舞蹈。
那管事愣住了,他没想到刘云的胃口竟然这么大,但是他不敢讨价还价,因为他从刘云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好……好。”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小人一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
当天晚上,刘云独自一人站在墙头,吹着冷风。他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挣扎。他知道,自己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将彻底地改变他和整个青石堡的命运。他将从一个被动的棋子,变成一个主动下场的棋手。但是,他也将彻底地踏上一条不归路,一条充满了背叛、阴谋和鲜血的……枭雄之路。
“在想什么?”一个柔软的、带着淡淡香气的身体从后面轻轻地贴了上来。是苏瑾儿,她为他披上了一件温暖的狐裘大氅。
“没什么。”刘云摇了摇头。
“你好像有心事。”苏瑾儿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道,“跟我说说,好吗?或许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让你不那么累。”
刘云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地转过身,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瑾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脆弱,“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