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血肉磨坊模式。杜度和他麾下的女真将领们彻底被打懵了。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在他们印象里一触即溃的明军,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为什么那个小小的破败寨子,会变成一个无法逾越的钢铁堡垒?
他们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的火器能打得那么远,那么准,还那么快?!
“给我冲!不计伤亡!给我冲上去!”
杜度已经杀红了眼。骄傲和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不能接受自己败给一群他看不起的尼堪,更不能接受自己败在那个让他数次蒙羞的王屠夫手里!他下达了最疯狂的命令,要用人命去填,去硬生生地填平那道由火炮和鸟铳组成的死亡防线!
建奴士兵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寨墙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顶着漫天的弹雨前进,终于冲到了寨墙之下。然后,他们就绝望地发现,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准备好的滚木、擂石和滚烫的金汁。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寨墙之下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寨墙之上,刘云的士兵们也同样不好受。虽然他们占据着绝对的地利和火力优势,但是建奴那悍不畏死的疯狂冲锋,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很多新兵已经因为过度紧张和持续不断的射击而手臂酸软,几近虚脱。鸟铳的铳管也因为过度的射击而变得滚烫,甚至有几杆枪已经发生了炸膛。伤亡开始出现了。
“换人!”刘云冷静地-下达着命令,“火器队后撤!长枪队和刀盾手补上!弓箭手自由射击!把我们所有的箭都给老子射光!”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指挥家,冷静而又精准地指挥着他手中这支并不算强大的乐队,演奏着一曲血与火的战争乐章。
战斗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黄昏。夕阳将整个战场都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建奴的尸体在寨墙之下已经堆积如山,几乎都要与那低矮的寨墙齐平。而建奴的攻势也终于在付出了超过两千人的惨重伤亡后,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不是他们不想打了,而是他们真的打不动了。他们的士气已经被这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残酷战斗彻底地打垮了。
杜度骑在马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脸上写满了失魂落魄。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自己麾下这足以攻破一座坚城的五千精锐,为什么会败在一座小小的破寨子面前?败在区区八百个尼堪的手里?
“贝勒爷,”一个亲兵颤抖着声音劝道,“我们……我们撤吧。再打下去,我们的人都要拼光了。”
杜度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无边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寨墙之上那个如同山峦一般屹立不倒的身影。
王,屠,夫。
他将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
“鸣金。”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收兵。”
当建奴那代表着撤退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界凡寨的墙头上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士兵们丢下武器,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他们活下来了,他们竟然真的打退了五千建奴的进攻!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迹!
而创造这个神迹的男人刘云,此刻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大人!”身边的李如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我……我没事。”刘云摆了摆手,脸色却苍白得像一张纸。
他知道,自己没事,但是他的青石堡却有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因为就在刚才,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他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建奴士兵,混在攻城的人群中,然后在建奴撤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但是,刘云那高达8.1的精神力,还是在千军万马之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和他看向自己时那充满了震惊、嫉妒和……杀意的眼神。
熊,廷,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