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轿子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苏晚靠在轿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锦囊。锦囊触手温热,内里蕴含的那股异常能量,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试图透过布料,渗入她的经脉。灵魂深处的“净化的祝福”持续散发着清凉的微光,将这无形的侵蚀牢牢隔绝在外。
“小姐,您怎么了?自打从庙里出来,您就一直不说话。”翠珠担忧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累着了吗?还是……那张公子醒来的神迹,吓到您了?”
苏晚抬眼,看向翠珠。小丫鬟脸上还残留着目睹“神迹”的兴奋与敬畏,眼神纯净,全然不知那光辉之下的诡异。她不能对翠珠直言,这青州城的守护神,可能是一只窃取信仰与生机的庞然巨物。
“无妨,”苏晚放缓了声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只是人太多,有些气闷。那张公子能醒来,确是幸事。”
她需要信息,更多关于这城隍爷,关于那些“神迹”的信息。
“翠珠,你可知,除了止住旱灾和今日救醒张公子,城隍爷还显过哪些灵?”
翠珠见小姐愿意说话,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数道:“可多了呢!前年刘家媳妇难产,眼看不行了,刘婆婆去庙里磕了头,回来媳妇就顺利生下了大胖小子!还有去年,王屠户家的猪发了瘟,也是去求了城隍爷,第二天瘟病就止住了!还有还有……”
小丫鬟滔滔不绝,列举着街知巷闻的“神迹”,每一桩听起来都那么完美,那么及时,仿佛城隍爷无时无刻不在聆听着信众的祈求,并慷慨地伸出援手
苏晚静静地听着,心理侧写师的本能让她快速过滤着这些信息。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的。这些“神迹”覆盖面极广,从天灾到人祸,从生死到财运,几乎无所不能。而且,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立竿见影。
这不符合能量运作的基本逻辑。即便是真正的神明,回应祈求也需要媒介、需要过程。如此频繁、直接且高效的干预,更像是一种……精准的投放或交换。付出某种代价,换取即刻的“神恩”。
那张公子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他的浑浊与淡漠吗?
是了,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古老的意识,短暂地占据了一具年轻的躯壳。
回到姜家小院,苏晚以需要静养为由,支开了翠珠。她关上房门,从袖中取出那枚锦囊,放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锦囊上的刺绣纹路隐隐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流光。
“系统。”她在心中默念。
【叮!748号为您服务,宿主大大!】 熟悉的电子音带着欢快的调子响起,【检测到宿主接触高浓度异常精神烙印载体,是否进行分析?】
“分析。”
【分析中……载体蕴含复合型能量结构,以信仰之力为表,生命精气为芯,核心嵌有深度催眠与灵魂锚定符文。长期佩戴,将逐步消磨佩戴者自身意志,强化对能量源的依赖与崇拜,并为‘置换’程序提供坐标定位。】【警告:该能量模式具有高度侵略性与隐蔽性,疑似“伪神培育”或“意识集合体构建”项目雏形。评价:低级但设计精巧,具备区域性扩散潜力。】
系统的分析印证了苏晚的猜测。
这不是简单的邪祟作乱,而是一个系统性的、旨在培育某种“伪神”或构建一个受控“意识集合体”的阴谋。那个城隍神像,就是一个能量收集与分配的中枢。
“伪神培育……”苏晚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利用人们的苦难与祈求,收集信仰与生命力,再通过精准投放神迹来强化信仰,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而像张公子那样的神迹,恐怕不仅仅是展示神威,更可能是一种……“载体”的替换或“核心信徒”的制造。
青州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而她,姜月微,这个本该在病中悄无声息死去的少女,因为她的到来,成了一个不稳定的变量。庙祝特意给予的强化版锦囊,就是试图将她这个变量重新纳入控制,或者……标记为需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她不能打草惊蛇。以她目前这具身体的状态和实力,直接对抗整个城隍庙体系,无异于以卵击石。
【宿主大大,检测到‘青州迷局’支线任务难度已超出当前世界平均等级,且与核心‘病娇救赎’任务关联度较低。建议优先完成本世界基础救赎任务,获取积分提升权限后,再行处理。】 系统748适时提出建议。
苏晚沉默片刻。理性的角度看,系统的建议是最优解。这个世界的“病娇”目标尚未明确,纠缠于城隍庙这个明显超纲的谜团,确实不明智。
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守护者,目睹如此规模的、对无辜民众的算计与侵蚀,让她袖手旁观,于心难安。而且,那张公子醒来时眼底的浑浊,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我现在离开,青州城会怎样?”她问道。
【根据模型推演:该‘伪神’体系将在三至五年内完全覆盖青州城,所有居民将成为其能量电池与意识附庸。届时,该区域将化为‘神国’,内外隔绝。宿主再次进入需付出极高代价。】
三到五年……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正在晾晒衣服的翠珠,小丫鬟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街上传来小贩隐隐约约的叫卖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汹涌,正在滑向不可知的深渊。
她轻轻握紧了拳。理智与情感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系统,锁定本世界‘病娇’救赎目标。优先获取基础信息。”
【指令收到。扫描中……目标锁定:青州知府,陆绎。】
【陆绎,年二十五,青州知府,少年成名,政绩卓着,然性情孤冷,不近女色,坊间传闻其有断袖之癖。深层扫描显示:精神波动异常,具有高度偏执倾向与毁灭欲,核心执念:寻找并独占‘唯一真实’。当前状态:已注意到宿主近期行为异常,产生浓厚兴趣。】苏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青州知府……这就说得通了。为何城隍庙的势力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扩张,或许背后就有这位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默许,甚至……合作?一个需要信仰与生命的“伪神”,和一个权势滔天、内心却充满偏执与毁灭欲的知府。
他们的目标,会是一致的吗?
“陆绎……”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脑中成形。或许,破局的关键,就在这位“病娇”知府身上。解决他,可能就能瓦解城隍庙的一部分保护伞,甚至找到其命脉。
【宿主大大,提醒一下,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救赎’,不是‘清除’哦!】 系统748察觉到她的杀伐之气,赶紧提醒。
“我知道。”苏晚淡淡道,“但有时候,救赎的方式不止一种。”
尤其是当救赎目标,可能与邪恶同流合污之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小姐!”翠珠的声音带着惊慌,“知府衙门来人了!说……说知府大人要见您!”
苏晚眸光一凝。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将眼底的所有情绪收敛干净,重新变回那个怯弱不安的姜家小姐。
打开门,翠珠脸色发白地站在外面,院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衙役。
“可知知府大人为何要见我?”苏晚轻声问,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为首的衙役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姜小姐,大人只是问话,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苏晚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顺从地跟着衙役向外走去。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袖中的锦囊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温热,而前方知府衙门的阴影,似乎比城隍庙的香火更加莫测。
青州城这盘棋,她这个意外的棋子,已经正式落入了棋手的眼中。
是成为被利用的棋子,还是反过来,将这棋盘掀个底朝天?
答案,就在那位神秘的知府大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