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8系统断断续续的提示,如同在苏晚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决定性的石子。西偏殿,废弃库房,与国师玄寂存在低关联度的特殊能量残留……这些信息碎片,拼凑出一个无法忽视的探索方向。
李公公身上异常的药香,内务府赵德顺刻意提及的玄寂之名,如今再加上系统的指向……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约约地缠绕向那座被遗忘的西偏殿。
她不能坐以待毙。
接下来的半日,苏晚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安静,甚至透出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她早早熄了灯,躺在榻上,呼吸均匀绵长,仿佛已然熟睡。窗外的雨早已停歇,月色被浓重的乌云遮蔽,只有檐下未干的雨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衬得夜色愈发深沉死寂。
她在等待,等待棠梨宫彻底沉入睡眠的时刻。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苏晚在心中默默计数,同时凝神倾听着宫内的动静。李公公居住的后罩房早已没了声息,云裳所在的耳房更是安静得如同无人。整个棠梨宫,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清醒的灵魂。
约莫子时过半,苏晚悄然起身。她没有点燃灯火,凭借着这几日暗中适应黑暗的视力,以及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夜光,摸索着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半旧的宫装,行动间不会发出环佩声响。
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带着湿冷草木气息的夜风立刻涌入。庭院中空无一人,白日里那点可怜的生机被浓重的夜色吞噬,只剩下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西偏殿位于庭院的西北角,与主殿有一段距离,殿门被粗壮的藤蔓缠绕,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铜锁挂在门上,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苏晚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儿一般,沿着廊庑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靠近西偏殿。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破败荒凉的气息。殿墙的朱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灰黑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植物腐烂的味道。
她绕到殿侧,发现一扇窗户的窗棂已经断裂,形成一个足以容人通过的缺口。藤蔓在此处也有所稀疏。
就是这里了。
苏晚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伏低身体,隐藏在墙根的阴影里,仔细感知着四周。除了风声和滴水声,并无其他异样。殿内更是死寂一片。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拨开垂落的藤蔓,身形灵巧地从那窗口缺口钻了进去。
殿内比外面更加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一股浓重的、积年的尘土味,直冲鼻腔。苏晚站在原地,等待眼睛进一步适应黑暗,同时全力感知着748系统提到的那所谓的“特殊能量残留”。
片刻后,她勉强能看清殿内的大致轮廓。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处库房,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蒙尘的家具、破损的瓷器和一些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布幔,所有东西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结满了蛛网。
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久无人至的景象。
但苏晚并未放松警惕。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向内走去。殿内空间不小,被一些废弃的屏风和货架分割成不同的区域。
走了约十几步,她忽然停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掠过她的皮肤。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嗅觉或视觉,而更像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某种残存的能量场对她这个“异界灵魂”的微弱触动。
是这里了。
她循着那感觉的来源,转向右侧。那里堆放着几个巨大的、用防尘布覆盖的木箱。异样的感觉,似乎就是从木箱后方传来。
苏晚绕到木箱后,发现后面竟另有一片小天地。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破旧的供桌,桌上空无一物,积满了灰尘。但供桌下方的地面,似乎有些不同。
她蹲下身,伸手拂开地面的浮尘。指尖触感冰凉,并非是普通的砖石,而是一种更为细腻、略带温润的材质。她仔细摸索着,发现这一小块地面似乎是由一块完整的、深色的玉石铺就,上面还雕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
那微弱的异样感,正是从这块玉石地砖上散发出来的。
苏晚心中一动。这绝非棠梨宫旧物应有的规制。她尝试着用力按压玉石地砖的边缘,纹丝不动。又沿着纹路仔细摸索,试图找到机关所在。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玉石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漩涡般的凹痕时——
【警告!检测到低浓度……惰性能量场……存在微弱……汲取效应……】
748系统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带着杂音,却比之前清晰了不少,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急促。
几乎在系统提示响起的同时,苏晚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凉意,顺着她的指尖,似乎要渗入体内。这种感觉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更像是一种……生命力的细微流失?
她猛地缩回手,那股凉意瞬间中断。
汲取效应?
苏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这块玉石,或者说它构成的这个微小法阵,能汲取接触者的某种能量?是生命力?还是……灵魂之力?
这与国师玄寂有关?他在这里布下这个,是为了什么?棠梨宫的死气沉沉,是否也与此有关?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她不敢再轻易触碰那块玉石,但目光却更加仔细地审视着供桌周围。既然这里有这样一个隐秘的布置,难保不会有其他东西。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供桌一侧的墙角。那里堆积的灰尘似乎有被轻微扰动过的痕迹。她走过去,用脚尖轻轻拨开表层的浮尘。
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颜色与尘土几乎融为一体的硬物,显露了出来。
苏晚弯腰将其拾起。入手沉甸甸的,像是一块木牌。她拂去上面的灰尘,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勉强辨认出上面的纹路。
那不是普通的木纹,而是一种奇特的、扭曲的符号,与她认知中的任何文字或图案都不同,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在木牌的背面,似乎还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字。
她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那是一个——
“妄”字。
笔触凌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孤高与……疯狂。
谢无妄的“妄”!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为什么在这里,在这个与国师玄寂可能相关的地方,会出现刻有谢无妄名字的邪异木牌?
是有人陷害?是谢无妄本人所为?还是……这背后有着更复杂的、连接着皇帝与国师的阴谋?
就在她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枚诡异木牌吸引的刹那——
“咯吱。”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踩断枯枝的声响,从殿外不远处传来。
不是风声,不是滴水声。
是人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苏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毫不犹豫地将木牌迅速塞入袖中,同时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退去,重新隐匿于那几个巨大的木箱之后最浓重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刻意放缓。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中却弥漫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那脚步声,很轻,很缓,正不疾不徐地,朝着西偏殿的方向而来。
会是谁?
是去而复返、心怀鬼胎的李公公?是那个沉默如同影子的云裳?是内务府派来灭口的人?还是……这棠梨宫真正的主人,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名为谢无妄的……疯批皇帝?
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了下来。
苏晚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紧紧贴着冰冷的木箱,目光透过杂物间的缝隙,死死盯住那扇被藤蔓缠绕的殿门。
“咔哒。”
一声轻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紧接着,是锁舌被缓缓转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那扇尘封已久的殿门,正在被人从外面,徐徐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