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涌入档案库,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破碎的夜明珠碎片散落如星,尘埃在残余的光线中浮动,而晚妃娘娘瘫坐在地,宫装凌乱,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经历了极致的恐怖。
“娘娘!”为首的侍卫统领心中一凛,连忙上前,“您没事吧?方才……”
“有……有黑影……”苏晚适时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声音颤抖,语无伦次,“本宫……本宫想来此查阅些旧籍,忽然灯就灭了……有黑影闪过……惊扰了圣驾和国师……本宫……本宫罪该万死……”
她将一切推给了莫须有的“黑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惊过度、无意间闯入禁地的妃嫔。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勉强合理的解释。她绝口不提谢无妄的疯狂和玄寂的出现,那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侍卫统领将信将疑。档案库重地,晚妃为何能进来?那破碎的夜明珠又是怎么回事?但他扫视库内,除了狼藉,并未发现打斗痕迹或其他可疑人物。联想到方才陛下被高公公扶出时那副虚弱的模样,以及国师神出鬼没的行踪,他不敢深究。
“惊扰娘娘了,此地不宜久留,请娘娘随末将离开。”侍卫统领躬身道,语气不容拒绝。
苏晚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这座充满窒息感的档案库。她没有再被带回紫宸殿的偏殿,而是被送往了一处更为偏僻、名为“静思苑”的宫苑。这里比棠梨宫稍好,但同样陈旧冷清,并且……守卫森严程度,远超紫宸殿偏殿。
她如同被转移到了一个更精致、也更坚固的牢笼。
静思苑的正殿内,陈设简单,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檀香却又更加沉郁的气味。苏晚被安置在此,两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年长宫女“伺候”在侧,寸步不离。殿门窗外,皆有气息沉稳的侍卫把守。
她知道,这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保护她这个“国师预定”的魂囊,不被皇后或其他势力轻易毁掉。
玄寂最后那句话,如同最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的命运。“你的魂,本座要了。”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在他眼中,她已是一件属于他的、待收取的物品。
苏晚坐在冰冷的硬榻上,环顾这间陌生的牢房,心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屈辱。她穿越而来,带着任务,却一步步陷入这远比任何快穿世界都更真实、更残酷的绝境。谢无妄的疯,玄寂的冷,陆清安的无奈,皇后的妒……她如同漩涡中的一片叶子,身不由己。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眉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玄寂指尖那冰寒刺骨的气息。差一点,只差一点,她所有的秘密就被彻底洞穿。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力量层次,似乎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谢无妄的疯狂尚且有迹可循,带着人性的偏执与痛苦,而玄寂……他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冰冷的、无情的、俯瞰众生的存在。
她该怎么办?
硬拼?毫无胜算。她这具身体虚弱,灵魂虽特殊却无法主动运用,在玄寂面前如同婴儿。
智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显得如此苍白。她连这静思苑都出不去。
等待陆清安的救援?他自身难保,生死未卜。
似乎……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
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灵魂上的。她缓缓躺倒在硬榻上,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呼唤那个沉寂已久的系统。
“748……748……听到请回答……”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仿佛那个将她带入这个世界的系统,也抛弃了她。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忽然从她灵魂深处传来。
不是系统的回应。
是……那道一直沉睡的、属于原主“晚阳”的、与她产生过微弱共鸣的灵魂烙印!
那悸动非常轻微,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甘的、执拗的温暖,轻轻拂过她冰冷的意识。
“晚阳……”苏晚在心中无声地呼唤。
没有清晰的回应,只有一股模糊的、混杂着悲伤、眷恋、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牵引感。
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执念吗?它在指引什么?
苏晚猛地睁开眼,坐起身。那两名宫女立刻警惕地看向她。
她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躺下,背对着她们。灵魂深处那丝微弱的牵引感并未消失,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它指向的……似乎是南方?
静思苑的南边……有什么?
苏晚在脑中飞速回忆着宫廷布局。静思苑位于皇宫西北角,再往南,是……一片皇家祭祀用的祠庙区域,以及……观星台!
国师玄寂的居所——钦天监,就在观星台附近!
这缕残魂的指引,为何会指向玄寂的地盘?是巧合?还是……“晚阳”本身,也与玄寂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这个发现,让苏晚在绝境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诡异光亮。
玄寂要她的魂。
而原主“晚阳”的残魂,似乎也在隐隐指向他。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试图联系系统,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沟通、去滋养那道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灵魂烙印。
或许,这缕本该消散的残魂,才是她在这死局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变数。
殿外,夜色渐深。寂静的宫苑中,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而苏晚的灵魂深处,一场无声的、与已逝之魂的对话,悄然开始。